皖北小镇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显得宁静而又安详。然而,在这份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某些阴暗的角落里,却正如同发酵的面团般,膨胀着最原始的、也最疯狂的**。
镇东头,一家门脸上挂着“清风茶馆”招牌的老旧铺子,便是其中最着名的一处所在。
从正面看,这家茶馆与镇上其他的铺子并无二致,几张油腻的八仙桌,几条掉了漆的长条凳,一个昏昏欲睡的账房先生,构成了它全部的门面。但只要是镇上的“明白人”,都知道,这家茶馆真正的“生意”,并不在那几杯卖不出价钱的劣质茉莉花茶里,而是在它那扇终年都用厚重棉布门帘遮挡着的、通往后院的侧门之后。
穿过那扇门帘,便如同瞬间踏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堕落与狂热的世界。
一个巨大的、由几间厢房打通后改造而成的院子,被刺鼻的、混合了汗臭、烟草以及廉价白酒的浑浊空气所彻底笼罩。十几盏瓦数极低的、昏黄的白炽灯泡,从低矮的屋梁上垂下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人间炼狱。
几十个赤红着双眼、脖子上青筋暴起的赌徒,如同被无形之线操控的木偶,疯狂地围挤在几张铺着肮脏毛毡的赌桌旁。推牌九的、摇骰子的、诈金花的……每一张桌子上,都上演着一幕幕由贪婪与绝望交织而成的人间惨剧。
“大!大!给老子开大!”
“我**的,又-是小!你他妈是不是出老千了!”
“我跟!我全压了!这把我肯定翻本!”
疯狂的嘶吼声、咒骂声、以及硬币与钞票被胡乱地拍在桌面上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了一曲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之人感到不适的、属于魔鬼的交响乐。
这里,便是“过江龙”在这座小镇上,最重要的据点和摇钱树之一——一家没有任何规矩可言的、纯粹的地下赌场。
而此刻,梁胖子,就如同一滴毫不起眼的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锅早已沸腾的罪恶之油里。
为了完成这次凶险的“投递”任务,他对自己进行了一次堪称完美的“深度伪装”。他不仅换上了一身从猪圈角落里翻出来的、散发着浓重油-腻酸臭味的破旧衣裤,还将自己那本就不算整洁的头发,抓挠得如同一个鸟窝。他甚至用烟灰和泥土,将自己的脸和指甲缝都涂抹得肮脏不堪,双眼也在刻意地熬了一夜之后,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现在的他,任谁来看,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因为输光了家底而陷入癫狂的赌棍,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平日里那副精明市侩的模样。
他挤在最外围的人群里,将林岳交给他的、仅有的几十块钱“启动资金”紧紧地攥在手心,汗水与污泥混合在一起,让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变得黏糊糊的。
他并没有急着下注,而是用一种看似涣散、实则锐利无比的目光,冷静地、一寸寸地,扫描着这个赌场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细节。
他在寻找,寻找那个符合林岳要求的、“完美”的投递目标——一个足够贪婪、足够愚蠢、地位不高到可以轻易接近,但却又能将信件,准确地传递到“过江-龙”核心层的人物。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人,必须极度地、迫切地,需要一笔横财来救命!
很快,在那张玩“推牌九”的赌桌上,梁胖子的目光,锁定住了他的“猎物”。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瘦得像一根迎风摇摆的竹竿,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被酒精和赌博长期掏空了的、病态的神色。他的脖子上,纹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工艺粗糙的黑色蝎子,彰显着他那不入流的“江湖身份”。
从他不时地驱赶着那些堵塞了过道的闲人、并且对庄家点头哈腰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这家赌场里负责维持秩序的、最低等的马仔。
但这个不安分的年轻人,显然并不满足于自己那点微薄的薪水。他一边心不在焉地巡着场,一边贼眉鼠眼地,偷偷摸摸地,将自己口袋里的钱,下注在赌桌之上。
只可惜,他的运气,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在梁胖子观察他的短短十几分钟里,这个年轻人,就已经连续输掉了七八把,很快,他就将口袋里最后的一点钱,也赔了个精光。
输红了眼的他,不甘心地,又开始向庄家赊账。
“强哥,强哥!”他凑到那个负责开牌的、满脸横肉的胖子庄家面前,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再……再借我五十块钱的筹码,就五十!下一把我肯定能赢回来!”
那个被称作“强哥”的庄家,显然已经对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牌九,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然后一把揪住了那个年轻人的衣领,将他提到了自己面前,用一种充满了厌恶和鄙夷的语气,低声吼道:
“阿四!你他-妈的,是不是把老子当傻子耍?你这个月的工钱,上个星期就提前预支光了!还他妈想在这里空手套白狼?赶紧的,把之前欠老子的三百块钱,给老子拿来!不然的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那只不听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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