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林岳那急促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梁胖子那刚刚因为“声东击西”之计成功而略微放松的神经上。
“什么?!怎么可能?!”
震惊与不敢置信的情绪,仅仅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不到半秒钟,便被一种源于无数次江湖风浪中所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冷静所取代。他毫不怀疑林岳的判断。在反侦察和洞悉危险这方面,林岳的直觉,就是整个团队的最高指令。
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张看不见的大网究竟是如何运作的,眼下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被彻底收网之前,从这张网上挣脱出去!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被瞬间激活的超高速处理器,开始疯狂地运转,搜寻着所有可行的“剧本”。他瞥了一眼身旁那个正专心致志开着车、嘴里还哼着地方小调的善良司机老刘,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无奈与欺骗的计划,瞬间便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他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完成了一次堪称影帝级别的转换。
前一秒还带着轻松笑意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一声响亮的“啪”,脸上写满了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焦急与悔恨。
正在开车的司机老刘被他这一下吓了一跳,卡车都跟着晃了一下。
“兄弟,咋啦?一惊一乍的,出啥事了?”老刘关切地问道。
梁胖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被什么噩耗击中了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早已关闭的对讲机,仿佛那是一个刚刚接收了救命信息的传呼机。
“刘……刘哥……”他的声音充满了颤抖和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坏了!坏了!出大事了!”
他指着手里的对讲机,语无伦次地编造着谎言:“刚才……刚才俺那在前面镇上卫生院上班的表弟,好不容易给俺呼了个信儿!他说……他说他托人打听到了,就在前面不远的一个叫‘石桥镇’的地方,住着一个以前在地区医院退下来的老中医,专治这种……这种中风偏瘫的后遗症!神得很!”
说道这里,他猛地抓住了老刘的胳膊,力气大得让老刘都皱起了眉头。
“刘哥!俺表弟说,俺爹这情况,颠簸了这么久,一口气就悬在那儿,绝对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得先去让那个老中医给瞧瞧,用针吊住命,不然……不然怕是撑不到山东老家了!刘哥,咱们……咱们能不能在前面那个岔路口下去,走小路绕到那个石桥镇去啊?”
老刘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看了一眼路边的指示牌,皱着眉头说道:“下国道?兄弟,那可不行。这国道去山东,是一条直线,路又平又好走。要是下了道,走那乡间小路,先不说那路坑坑洼洼的,光是绕的路,就得多个百八十公里,而且晚上黑灯瞎火的,根本不好走啊!”
“刘哥!救命要紧啊!”
梁胖子眼看老刘有所动摇,立刻开始了他的第二轮“加戏”。他根本不给老刘任何思考的余地,直接从他那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钱,目测至少有两百块。他不由分说,硬是把那沓钱往老刘那沾满油污的手里塞。
“刘哥!求求您了!俺知道这给您添了大麻烦,可这是救俺爹的命啊!这点钱您拿着,就当是俺孝敬您的,是咱们绕路的油钱和辛苦费了!您的大恩大德,俺们兄弟俩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您啊!”
两百块钱,在那个年代,对于一个长途司机来说,几乎相当于半趟运输的纯利润,是一笔绝对无法忽视的巨款。
钱的诱惑,再加上梁胖子那副撕心裂肺、几乎要再次跪下的悲情表演,终于彻底击溃了老刘最后的那一丝犹豫。
他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梁胖子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肥肉都在颤抖的脸,最终还是心一软,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钱塞进了口袋。
“哎!罢了罢了!算我老刘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你们这俩大孝子了!”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坐稳了!下道就下道!救人要紧!”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这辆沉重的解放牌大卡车,在下一个岔路口,毅然决然地告别了那条平坦但危机四伏的国道,一头扎进了旁边那条通往未知乡野的、漆黑的乡间土路。
卡车一驶入土路,之前在国道上那种平稳的感觉便荡然无存。
坑坑洼洼的路面,让整个车厢都陷入了一种毫无规律的、剧烈的颠簸之中。每一次车轮轧过一个土坑,整个车厢都会猛地向上弹起,然后又重重地落下,仿佛要将人的骨头都给震散架。
在那个由帆布围成的黑暗空间里,这种颠簸带来的痛苦被放大了无数倍。
原本就处在昏迷中的孟广义,在这剧烈的震动下,发出了阵阵无意识的、压抑着巨大痛苦的呻吟。他那本就脆弱的身体,此刻就像是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在狂暴的摇晃中,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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