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大卡车沉重的引擎轰鸣声,成为了这片黑暗旷野中唯一持续存在的声音,它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沿着被车灯照亮的那一小片柏油路,坚定地向着东方疾驰。
副驾驶室里,气氛出人意料地融洽。
梁胖子已经彻底进入了他“孝子贤孙”的角色,他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此刻正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他与司机老刘天南海北地聊着,话题从今年两省的收成,一路聊到了各自家里孩子的学业和未来的出路,言语之间充满了属于底层劳动人民的真诚与朴实。
“刘哥,说真的,最近这路上,查得严不严实?”梁胖子看似不经意地递过去一支烟,顺手帮老刘点上,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俺们这……这不是带着俺爹嘛,他老人家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就怕路上碰上啥事给耽搁了。”
司机老刘猛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浑浊的烟雾在狭小的驾驶室里弥漫开来。他摆了摆手,用一种见多识广的语气说道:
“嗨,搁平时,屁事没有!跑咱们这条线的,跟沿路那几个口的都熟。不过啊……”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听说前两天北边山里头出了个挺大的案子,好像是死了不少人。所以现在沿路的派出所都加了临时岗,特别是往西边安徽方向去的那些国道口,查得那叫一个紧!一辆一辆车地过筛子呢!”
听到这番话,梁胖子的心,瞬间就安稳了下来。
这与他通过牙人放出去的假消息,完全吻合!看来,他那招“声东击西”的妙计,已经成功地将金先生和他背后势力的注意力,引向了错误的方向。此刻,他几乎能想象到,金先生手下的那些爪牙,正在西去的公路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徒劳地搜寻着他们的踪迹。
而在后方那个颠簸而又黑暗的车厢里,众人也暂时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孙先生借着一盏极其微弱的、用电池供电的小应急灯,再次为孟广义施针,用他那神奇的银针,暂时稳住了师父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体征。陈晴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幅从主墓室里拓印下来的、神秘的丝帛星象图,借着那豆大的光芒,试图从那些繁复而又古老的星辰轨迹中,解读出更多的秘密。
唯有林岳,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放松。
他没有去看那张关乎着秘密的星图,也没有去关注师父的伤情。他只是像一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孤狼,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道被他悄悄撕开的、仅有指节宽的帆布缝隙上。
他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警惕地凝视着外面那片飞速倒退的、被黑暗笼罩的世界。
卡车在国道上平稳地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灯火通明的区域——那是一个大型的省界收费站。按照规定,所有的货车都需要在这里排队,接受检查和称重。
就在卡车的速度缓缓降下来,并入那条由无数红色尾灯组成的长龙时,林岳那双早已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瞬间就捕捉到了一些极其不对劲的细节。
收费站的广场上,除了那些穿着制服、正在忙碌指挥交通的警察和收费站工作人员之外,还零零散散地站着好几个穿着深色夹克、嘴里叼着香烟的“闲人”。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在闲聊,或者是在等待过站的同伴。然而,林岳却极其敏锐地发现,这些人的眼神,根本没有焦点。他们的目光,如同雷达一般,正极其隐蔽而又快速地,扫视着每一辆缓缓驶入收费站的大型卡车,特别是那些像他们一样,整个车厢都被巨大帆布严密覆盖的车辆。
那是一种充满了审视与筛选意味的眼神,绝不是普通路人该有的状态!
而真正让林岳心中警铃大作的,是一个更加细微的、几乎不可能被常人察觉的动作。
他亲眼看到,当一辆同样用帆-布覆盖着货物的卡车从其中一个“闲人”面前经过后,那个男人下意识地,用右手的小拇指,非常轻微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边耳垂。
这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不经意,就像是耳朵有点痒一样。
然而,仅仅在几秒钟之后,当又一辆符合特征的卡车经过不远处另一个“闲人”身旁时,那个男人,也同样做出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触摸右耳垂的动作!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这是一种暗号!一种用于在公共场合,进行无声信息传递的、高度隐秘的暗号!
林岳的心,在那一瞬间,如同被一块巨石砸中,猛地沉了下去,直坠入无尽的深渊。他背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他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是什么闲人!他们就是金先生布下的“暗哨”!是国道上的“眼睛”!
他们没有穿制服,是为了避免引起警方的注意和盘问;他们不直接上前拦截盘查,只是在暗中进行观察和信息传递!这种“静默式”的监控网络,远比那些真刀真枪的警察关卡,要可怕一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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