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眼缝的开启,仿佛在地狱与人间之间撕开了一道深邃而又狭窄的裂隙。
从那裂隙中透出的,并非重获新生的喜悦,也不是劫后余生的清明,而是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深不见底的混沌。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里,瞳孔涣散,找不到任何焦点,浑浊的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围在身边的林岳、陈晴、梁胖子和孙先生,那眼神不像是看着同类,倒更像是初生的野兽,在警惕而又恐惧地打量着这个充满了陌生气息的、冰冷的世界。
这是一个被剥离了所有记忆与情感的、纯粹的生命躯壳。
“孙教授?是你吗?孙思源教授?”
陈晴往前凑了半步,声音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的颤抖。她试图从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属于那位儒雅学者的痕迹。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希望能激起哪怕最微弱的涟漪。
然而,当“孙思源”这三个字传入那人的耳中时,他涣散的眼神中非但没有泛起任何波澜,反而流露出更加深刻的困惑与茫然。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仿佛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来自异域的音节,甚至让他感到了某种被冒犯的威胁。
他挣扎着,似乎想要从这群陌生人的包围中坐起来,但那被“九幽还魂泥”禁锢了太久的身体,早已不听使唤。他的四肢只是徒劳地抽动了几下,便软软地垂落。喉咙里,因为气流的冲击,发出了一阵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在他的灵魂深处,急于喷薄而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将耳朵凑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解开谜团的音节。
终于,在一阵艰难的喘息之后,他那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断断续续地、用一种如同梦呓般飘渺的声音,反复地念叨起了几句毫无逻辑、诡异至极的话语。
“鱼……会飞的鱼……”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朽木,每一个字都显得无比吃力。
“灯……七盏灯,灭了六盏……”
“钥匙……钥匙……在水里……”
说完这几句,他便不再言语,只是像一台坏掉的复读机,一遍又一遍地,用那空洞的声音重复着这三个支离破碎的片段。他的眼神依旧茫然,仿佛说出这些话的并非他自己,而是某个寄居在他体内的、古老的灵魂。
这番疯言疯语,如同一盆冰水,将在场众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浇得“滋啦”作响,几乎熄灭。
“完了!白费功夫,救活一个疯子!”梁胖子最先沉不住气,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失望,几乎要将自己的头发揪下来,“啥玩意儿啊这是!鱼会飞?灯灭了?这不纯属扯淡吗?老子还以为能问出点啥道道来呢!”
孙先生也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再次伸出手指,搭在那人的腕脉上,片刻后,他沉重地摇了摇头:“不行,他气若游丝,神魂耗损太大,几乎油尽灯枯。方才那番施救,已是强行续命,神智确实处于极度的混乱之中,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交流。”
梁胖子一听,更是彻底泄了气,瘫在地上唉声叹气,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唯一的希望,变成了一个说胡话的疯子,这比直接发现一具尸体更让人绝望。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心灰意冷之际,林岳却做出了一个截然相反的动作。
他缓缓地蹲下身,无视了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奇异药味,将自己的脸凑得很近。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失望,反而像两团燃烧的火焰,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仿佛要穿透那层迷茫的浓雾,直视其灵魂的内核。他将那人颠三倒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用刻刀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一种极其强烈的、源自“掌眼”天赋的直觉在他心中轰然炸响——这些话,绝不是简单的疯话!
“会飞的鱼……”林岳的脑海中,无数的知识碎片在飞速地碰撞、重组。鱼怎么可能会飞?除非……它根本就不是一条真正的鱼!他的思绪瞬间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些尘封的古籍和师父的教诲之中。他想到了古代墨家机关术里记载的一种利用水力或机括发射的、状如游鱼的暗器——“飞鱼箭”!他还想到了某些大型陵墓中,利用地下河的巨大冲力,推动某种重物沿着轨道向上运行的“升龙”装置,从远处看,那在水道中飞速穿行的物体,可不就像一条会飞的鱼吗?
这一定是指某种机关!
“七盏灯,灭了六盏……”这一句,更是像一道闪电,直接劈开了林岳记忆的闸门!他猛地回想起了不久前,在那面布满星象图的石壁上,那处于最核心位置的、由七颗亮星组成的“北斗七星”!七盏灯,不多不少,正好对应着北斗七星!那么,“灭了六盏”,又是什么意思?是说其中六个星位是死路,只有一个是生路吗?如果是,那剩下的那一盏“灯”,是天枢?天璇?还是……天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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