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梁胖子带回的情报如同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颗石子,在破败的龙王庙里激起一片无形的涟漪时,夜幕也终于如同巨大的墨色绸缎,缓缓地、却又不容抗拒地笼罩了整片琅琊台。
白日的喧嚣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光怪陆离的嘈杂。
从他们藏身的龙王庙向山顶望去,那片平日里供游客远眺的观景平台,此刻已是灯火辉煌,如同夜空中凭空升起的一座水晶宫殿。强烈的射灯光柱刺破夜空,在云层间肆意搅动,节奏感强烈的流行音乐,混杂着宾客们觥筹交错间的谈笑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化作一阵阵沉闷的声浪,穿过树林,越过院墙,一下下地冲击着这片被遗忘角落的沉寂。
外面是流光溢彩的人间盛宴,里面是阴冷破败的绝地囚笼,强烈的反差,让这片小小的空间愈发显得压抑与窒息。
林岳站在黑暗中,静静地听着梁胖子的汇报,那张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沧桑的年轻脸庞,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火焰般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危险和极致兴奋的光。
当梁胖子说到“齐四爷”、“包场酒会”、“全员加班严查”这些关键词时,林岳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仿佛这个计划早已在他脑中推演了千百遍。他转过身,面对着团队里每一个脸上都写满焦虑的成员,用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调,缓缓开口。
“今晚,我们不躲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
“我们要演一出戏。”林岳的目光依次扫过梁胖子、陈晴和孙先生,“一出关于‘生命垂危’的大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林岳开始以一种外科医生解剖般的精准,擘画出他那个堪称疯狂的“剧本”。
“时机,就定在酒会进行到最**的时候,大约晚上九点左右。那个时候,场面最混乱,人心最松懈,安保的注意力也最容易被分散。”
“演员,我们每个人都有角色。”他看向梁胖子,“胖子哥,你的任务最关键。你需要找到景区里还在使用的公共电话亭,用最快的速度向急救中心报警,谎称这里有旅行团的老人突发心脏病,情况危急。记住,报警时要用手帕捂住话筒,改变你的声音,并且尽可能地表现出惊慌失措。”
他的视线转向了陈晴和自己:“我和陈晴姐,扮演病人的家属,儿子和女儿。我们的表演重点是焦急、悲伤和六神无主。”
最后,他望向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锐利的孙先生:“孙先生,您仙风道骨,气质沉稳,最适合扮演随行的‘老中医’或者‘保健医生’。在急救人员面前,您的专业态度,是取信于他们的关键。”
“至于‘病人’……”林岳低下头,看着依旧躺在简易担架上、呼吸微弱的孟广义,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可的颤抖,“……就只能委屈师父了。”
“道具很简单,”他继续说道,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我们所有的背包、装备,全部塞进担架下面,用毯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伪装成病人保暖的被褥。至于那枚凤鸣铜爵,我贴身收藏,确保万无一失。”
“最后是路线,”林岳走到门口,指了指外面喧闹的方向,“我们不能从这里直接出去,目标太大。我们要绕到酒会现场的附近,混在人群的最外围。那里人多眼杂,灯光昏暗,是最佳的‘发病’地点。记住,我们要在最热闹的地方,制造出最大的骚动。”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大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梁胖子听得眼睛都直了,半晌,他才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狂热的兴奋之色:“高!实在是高啊!把头!这招就叫‘灯下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他娘的能想到,咱们这群‘耗子’,不仅不躲着,还敢主动撞到‘猫’的眼皮子底下,甚至敢在齐四爷的场子里叫救护车!疯了,真是疯了!”
陈晴和孙先生虽然也觉得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但他们也明白,在眼下的绝境中,这或许是唯一一条能够让他们带着重伤的孟广义,体面而又迅速地离开这个天罗地网的生路。
时间,在众人紧张而又默契的准备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晚上九点整,山顶观景平台上的酒会气氛达到了顶点。悠扬的爵士乐取代了之前的流行音乐,一群群衣着光鲜、鬓影衣香的男女端着高脚杯,在璀璨的灯光下优雅地交谈。外围,则是几十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的彪形大汉,如同一尊尊铁塔,警惕地监视着四周,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人群最外围、靠近一片装饰性灌木丛的阴影里,几个衣着朴素、神色慌张的“游客”,正抬着一个用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病人”,悄无声息地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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