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汁,将连绵起伏的邙山山脉彻底吞噬,只在天际线上留下一道犬牙交错的黑色剪影,仿佛一头蛰伏于天地之间的远古巨兽,正发出沉重而又寂静的呼吸。山脚下的马家村早已陷入了沉睡,只有几声零落的犬吠,更衬托出这片土地的苍凉与孤寂。
村西头那座破败的院落里,一豆昏黄的油灯光晕挣扎着撕开一小片黑暗,将三道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苗的跳动而轻轻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朽木混合的味道,林岳小心翼翼地将那卷从龙门石窟暗格中取出的战国竹简,平摊在吱呀作响的旧木桌上。经过千年的时光,竹片已呈现出深沉的酱色,但上面的篆文刻痕依旧清晰。他用毛笔蘸着墨,将那首作为“阳图”核心的密码诗,一字一句地誊写在一张粗糙的草纸上,他落笔的动作沉稳而又专注,似乎要将每一个笔画中蕴含的千年秘密都彻底看透。
“荧惑守心,天狗食日,紫微南巡,太白坠地,辰星没水,岁星镇土,摇光开阳。”
梁胖子凑过来看了半天,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满脸的困惑几乎要从他脸上的褶子里溢出来:“我说小把头……这都写的什么玩意儿?每个字我都认得,可连在一起,简直比天书还天书。又是星星又是太阳的,这墓主人难不成还是个天文学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抓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猛灌了一口凉白开,砸吧着嘴抱怨道:“咱们现在可是跟南派那帮孙子抢时间,哪有功夫在这儿猜灯谜。”
陈晴没有说话,她只是将林岳誊写下来的诗句,快速地输入身旁的笔记本电脑。作为一名受过严格科学训练的学者,她的第一反应是将这些文字作为客观的天文现象进行数据检索。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屏幕上,一行行数据和星图飞速闪过,构成了一幅幅古代的天文图景。
然而,不到十分钟,她就停了下来,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
“不行,”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感,“这些天文现象,在历史上都真实发生过,但彼此之间的时间跨度太大了。‘荧惑守心’,在战国晚期、西汉、东汉都有过记载,而‘天狗食日’,也就是日全食,在洛阳地区可观测到的记录更是有好几次。它们根本无法构成一个统一的、可以用来定位的坐标体系,就像几张完全不相干的地图碎片,根本拼凑不到一起。”
梁胖子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他泄气地瘫坐在椅子上,那椅子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解谜过程,似乎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绝境。
林岳却始终没有开口,他只是凝视着纸上的那几行古奥的文字,双眼仿佛失去了焦距,陷入了某种深层次的思考。那昏黄的灯火在他漆黑的瞳孔中跳跃,映照出无数纷繁复杂的念头。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孟广义在岐山地宫中、在洛阳鬼市里,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教导。
“师父说过……师父说过……”他低声地、无意识地呢喃着,像是在梦呓。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了他混沌的思绪,让所有零散的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仿佛拨开了千年的迷雾,看到了真相的核心。
“我们都错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让陈晴和梁胖子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这首诗,根本不是写给天文学家看的,而是写给堪舆师看的!这不是天文学,是师父曾经教过我的,北派‘寻龙诀’里最核心的法门——堪舆学!”
梁胖子一愣:“堪舆?那不就是看风水吗?这玩意儿靠谱吗?”
“不,”林岳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纠正道,“师父说过,真正的北派‘寻龙诀’,不是那些装神弄鬼的江湖骗术,更不是看什么虚无缥缈的风水,而是‘读山’!是我们的祖先,在没有卫星地图、没有地质勘探技术的年代,用肉眼和双脚,总结出的一整套关于地形、地貌、水文、土壤的朴素地理科学!”
他站起身,在小小的屋子里踱步,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言语也变得清晰而富有逻辑:“在古人的世界观里,‘天人感应’,‘天地一体’。天上的星辰如何运转,地上的山川河流就会如何呼应。山脉的走向、河流的转折、山峰的形状、土质的颜色……在顶级的堪舆大师眼中,就是天星在大地上的投影!这首诗里的每一个天文现象,都不是指代一个时间,而是指代一种独一无二的地形地貌特征!”
陈晴瞬间明白了林岳的意思,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这是一种她从未接触过,但又完全可以用科学逻辑来解释的、属于东方的古代地理学密码!
“陈晴姐,把你电脑里最高精度的邙山三维地形图调出来!我们要开始‘读山’了!”林岳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
陈晴立刻操作电脑,一副覆盖了方圆数百公里的高精度卫星地形图,瞬间展现在屏幕上。山峦的起伏、沟壑的纵横、河流的脉络,都以一种冰冷的、数据化的方式清晰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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