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羽的誓言 第153章 值得吗？

凛冽的寒风如同无形的巨刃，切割着万年不化的冰川。在这片被冰雪统治的绝域之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细碎的冰晶。一位身披暗金色、铭刻着古老大地符文战甲的女子，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呼啸的风雪中。她黑色的短发已被霜雪染白，褐色的眼瞳却锐利如鹰隼，穿透漫天飞雪，扫视着这片荒芜的冰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与这片亘古的严寒对峙。

她是盖亚，执掌大地脉动、承载万物根基的古老神只。

终于，风雪中出现了一道炽烈的光！一个身影踏着虚空而来，每一步落下，脚下冻结千年的寒冰都仿佛被无形的热力灼烧，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留下短暂消融的痕迹。他有着一头如同燃烧熔岩般的赤红长发，即使在漫天飞雪中也依旧熠熠生辉，散发着不屈的生命力。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最沉静的夜空，漆黑而包容万物。

普罗米修斯，带来光明的先知者，窥见未来的火种。

他停在盖亚面前，黑色的眼瞳平静地注视着这位古老的大地之母，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

“盖亚。你动用大地之音召唤我至此冰封绝域……究竟所为何事？”

盖亚褐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忧虑，有不解，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有些低沉：

“你明明知道的，普罗米修斯。”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遥远的、尚未诞生的景象，“你所窥见的未来，与林易风从时间下游带回的碎片一样……那并非神族的未来，亦非现世任何已知种族的未来。那是……‘人族’的未来。一个尚未诞生的、渺小如尘埃的种族！”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急迫，试图唤醒对方的理智：

“为一个尚未存在的种族担忧、谋划，甚至……”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重，“……值得你赌上一切吗？”

普罗米修斯双臂环抱在胸前，赤红的长发在寒风中舞动，如同跳动的火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悲悯的弧度：

“不值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雪的力量，“可是，我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他们。我的心灵……已经感受到了他们。”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我比你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热爱那个尚未诞生的种族。”

“热爱？！” 盖亚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川崩裂的脆响！褐色的眼瞳中燃起怒火，“你所谓的‘热爱’，就是要去奥林匹斯圣山，去盗取那维系神族创生伟力的本源——‘神火’？！”

她向前一步，脚下的冰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地母神的威严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且不说失去神火后，神族创造新生命、维系秩序根基的力量将遭受重创！” 她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质问，“单是宙斯！那位执掌雷霆与律法的众神之王！他会如何审判你？！他会降下怎样的刑罚？！那代价……是你所能承受的吗？！”

“值得吗？！普罗米修斯！回答我！为了一个虚幻的未来，一个渺小的种族，值得你付出永恒的痛苦与神族的唾弃吗？！”

面对盖亚的雷霆震怒，普罗米修斯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他缓缓放下环抱的手臂，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动摇，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澄澈与坚定：

“盖亚……” 他的声音低沉而舒缓，仿佛在诉说一个早已深思熟虑的答案，“这个问题，我问过自己……千遍万遍。”

“每一次，每一次叩问自己的灵魂……” 他直视着盖亚燃烧着怒火的双眼，“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值得。”

两个字，重逾千钧！如同最坚硬的磐石，砸在冰封的大地上！

“当我的目光开始注视那个种族……” 普罗米修斯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我开始看清了神性的桎梏。我们强大、永恒、秩序井然……却也如同这冰川般冰冷、僵化。” 他的目光扫过无尽的冰雪，“而人性……”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看似混乱、脆弱、充满矛盾的人性……却蕴含着神性所无法企及的自由！他们的正义与邪恶交织，光明与黑暗并存……那混沌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光辉，恰恰是神性那完美秩序的反面！”

“而他们口中所谓的‘人性的光辉’……”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痴迷的赞叹，“那种在绝境中迸发的勇气，在黑暗中坚守的善良，为所爱之人甘愿牺牲的无畏……” 他微微闭眼，仿佛在回味那来自未来的震撼，“它切切实实地……让我无法自拔。”

他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坦然：

“或许……是我太过高傲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视为他们的‘长辈’，想要为他们……去争取那延续文明、点燃希望的第一缕‘火种’。”

他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凛冽，一股无形的、足以焚尽万物的炽热意志升腾而起，竟隐隐与盖亚的大地威压分庭抗礼！

“所以，盖亚……” 普罗米修斯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决绝，“不要阻止我。纵使是你……如今的我也能拔出武器，扞卫我的选择！”

“纵使那样……你也不该如此极端！” 盖亚的怒火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无力与悲伤，“普罗米修斯……你变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我不知道那个人族……究竟有何等魔力，竟能让你痴狂至此！停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还能回头！”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普罗米修斯看着盖亚眼中那份真切的痛苦与挽留，沉默了片刻。最终，他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地，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

“抱歉，盖亚……”

“爱……是没办法回头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盖亚一眼，赤红的身影化作一道燃烧的流光，瞬间撕裂了漫天风雪，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

“普罗米修斯——！” 盖亚的呼唤被风雪吞没。

她脚下的冰川轰然震动！无数积雪如同愤怒的白色巨龙，冲天而起！磅礴的大地概念力在她失控的情绪下狂暴涌动，仿佛要将这片天地都彻底埋葬！

然而，就在那足以引发灭世雪崩的力量即将彻底爆发的瞬间——

盖亚猛地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双拳因为极度的克制而剧烈颤抖！那冲天的雪浪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硬生生地停滞在半空，然后……无声地溃散、飘落。

她终究……无法向自己的同僚，向那个曾经并肩作战、共同支撑神族根基的普罗米修斯……挥下毁灭的权柄。

风雪重新肆虐，将盖亚孤独的身影吞没。她褐色的眼瞳中，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迷茫，望着普罗米修斯消失的方向，仿佛在见证一场……早已注定的神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