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燎原 第85章 沉眠的生机与暗涌的序曲

冰川裂隙内，时间仿佛被极寒冻结，唯有三人微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凌霄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如同一尊覆盖着冰霜的守护雕像，金眸一瞬不瞬地轮流扫过苏星与苍。他的羽翼依旧伸展，将两人护在阴影之下，尽管那伤口处的暗紫腐蚀仍在顽固地蔓延，带来钻心的刺痛，他却浑然不觉。

苏星在短暂的清醒后，因灵魂与身体的双重透支，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但这一次，她的睡颜不再充斥着痛苦与死气。眉心那点冰蓝微光稳定地闪烁着，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生机归航。苍以灵魂为代价输送而来的治愈之力，与她自身的“星光”以及冰羽残留的规则力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她体内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创伤。她的气息悠长平稳，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的冬眠。

而苍，情况则要糟糕得多。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透明得几乎与周围的冰壁融为一体，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凌霄输入的那道护住心脉的冰岚之力，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守护着最后一星火苗，不知能持续多久。他像是燃尽了自己的所有，化作了滋养苏星生机的养料，自身却走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每一次看向苍，凌霄的心脏都像是被冰锥刺穿。这份恩情，太沉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裂隙外肆虐的风雪声似乎小了一些，远方那洪荒巨兽的咆哮也早已沉寂，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凌霄以为暂时安全，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珠落地的脆响，从裂隙入口处传来。

凌霄瞬间警觉，金眸锐利如刀，猛地望向入口！全身肌肉再次绷紧，冰岚之力暗涌。

一道修长的、带着几分狼狈却依旧不减优雅的身影，扶着布满冰棱的入口岩壁，缓缓走了进来。

是墨衍！

他紫袍破损，沾染着暗红色的血迹（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蛇族的），脸色苍白，唇边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痕，显然在之前巨兽的冲击和蛇族的混乱中也受了不轻的伤。但他那双紫眸，却依旧深邃如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凌霄羽翼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落在了并排躺着的苏星和苍身上。在看到苏星眉心稳定的冰蓝光芒和平稳的呼吸时，他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而当他的视线触及生机近乎断绝的苍时，那平静的眸底，终于掠过了一抹真正的复杂情绪，似是惋惜，又似是……别的什么。

“看来，” 墨衍的声音有些沙哑，打破了裂隙内的死寂，“我似乎来晚了一步，错过了一场……感人的牺牲。”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却瞬间点燃了凌霄压抑的怒火！

“墨——衍！” 凌霄低吼出声，如同被触怒的凶兽，周身冰岚之力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裂隙内的温度骤降！“你还有脸出现？！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

若非墨衍与蛇族勾结，引动巨兽，苏星何至于动用禁忌力量，苍又何至于此！

墨衍面对凌霄毫不掩饰的杀意，却并无惧色，只是轻轻抬手，用指尖拂去袖口的一片冰晶，姿态依旧从容：“因我而起？凌霄少主，若非我‘恰好’出现，引开了部分蛇族的注意，并在最后‘处理’掉了那个漏网之鱼，你认为，你们现在还能安稳地待在这里吗？”

他指的是最后那个被他用空间裂缝吞噬的蛇族。

凌霄眼神冰冷：“猫哭耗子！若非你与蛇族合谋，又何来这些蛇族？！”

“合作，与合谋，是两回事。” 墨衍淡淡纠正，紫眸转向昏迷的苏星，眼神变得幽深，“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确保‘钥匙’能抵达正确的位置，开启应有的‘门扉’。只是没想到，这把‘钥匙’本身的意志……远超预估。” 他的目光在苏星眉心的冰蓝光芒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至于这位鹿族的灵医……” 墨衍的视线转向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竟带着一丝真实的惋惜，“他的牺牲，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如此纯粹的自然之子，为了一个‘异数’燃尽自身……可惜了。”

“闭嘴！” 凌霄厉声打断他，他不想听这只狐狸的任何狡辩，“立刻滚出去！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永远留在这片冰川之下！”

冰岚之力如同实质的寒潮，向墨衍压迫而去！

墨衍周身自动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幽紫狐火，将寒意抵挡在外。他并未动怒，反而看着凌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杀了我，谁又能告诉你，如何真正稳住苏星姑娘体内那并未完全平息的规则反噬？谁又能告诉你，去哪里寻找可能唤醒这位灵医的一线生机？”

凌霄的攻势猛地一滞！金眸中厉色更盛，却不得不承认，墨衍的话击中了他的软肋。苏星的情况看似稳定，但那规则反噬如同沉睡的火山。而苍……更是他心头沉甸甸的巨石。

“你知道些什么？” 凌霄的声音如同冰碴摩擦。

墨衍轻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再次落回苏星身上，仿佛在透过她，看着更深层的东西：

“远古鹰王的‘守望之翼’，蛇族隐藏的‘坐标’，鹿族灵医以灵魂献祭的治愈之力，再加上她本身……独特的‘本质’。”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词都让凌霄的心沉下一分，“这些力量在她体内达成了暂时的平衡，但这平衡极其脆弱。一旦打破，反噬再现，恐怕……神仙难救。”

“至于唤醒灵医，” 墨衍终于将目光转向凌霄，紫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据我所知，灵鹿族有一处圣泉，名为‘生命之泉’，传说拥有洗涤灵魂、重塑生机之效。或许，那是唯一的机会。”

生命之泉？凌霄心中一凛，那是灵鹿族绝不外传的圣地核心！

“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凌霄绝不相信墨衍会如此好心。

“目的？” 墨衍摊了摊手，笑容不变，“自然是继续我们未完成的‘合作’。苏星姑娘的价值，远超你我的想象。保护好她，就是保护未来的……无限可能。”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当然，如果凌霄少主觉得不需要我的‘小小’帮助，大可以现在动手。只是，届时能否扛过蛇族后续的追杀，能否在规则反噬再次爆发时保住她的性命，能否在灵鹿族的圣地求得生命泉水……就要看少主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他不再看凌霄那杀意沸腾的眼神，转身，步履看似缓慢，却瞬息间便已到了裂隙入口。

“我会再联系你们的。” 他的声音随着身影一同融入外界的风雪，幽幽传来，“毕竟，戏台才刚刚搭好，主角怎能缺席？”

话音落下，裂隙内重归死寂。

只剩下凌霄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发泄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怒火与无力感。

他看着昏迷的苏星与苍，又看向墨衍消失的入口，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再次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幽蓝的冰面上，绽开刺目的红。

他知道，墨衍说得对。他需要信息，需要应对反噬的方法，需要救治苍的希望。而这一切，似乎都绕不开那只该死的狐狸！

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冰屑的浊气，眼中的狂暴怒火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冰寒。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一手一个，将苏星和苍抱起。苏星很轻，苍更是轻得如同没有重量。

他展开受伤的羽翼，忍着剧痛，稳住身形。

必须离开这里。找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

墨衍的“合作”是饮鸩止渴，但他别无选择。

为了苏星，为了苍，哪怕是与恶魔共舞，他也在所不惜！

双翼振动，卷起风雪，他抱着生命中最重的两个人，冲出了裂隙，消失在茫茫冰川之中。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一道幽紫色的、如同眼睛般的符文，在裂隙入口的冰壁上悄然浮现，闪烁了一下，又悄然隐去。

暗涌，已在无声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