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申时三刻。京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沈锦凰勒住马,望着远处那座被灰色城墙环绕的庞大城池。夕阳斜照,给城墙镀上一层暗金,但城楼上飘扬的旗帜在寒风中显得有气无力。官道上车马渐多,大多是赶在冬至前入京的外地官员和商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行色匆匆的疲惫。
“大都护,前方就是永定门。”韩岭策马靠近,声音压得很低,“按规矩,四品以上外官入京,需在城门处验明身份,由礼部派员接入驿馆。我们……”
“按规矩来。”沈锦凰神色平静,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城门处的动静。那里排着长队,守门军士正在逐个盘查,动作比往常仔细许多。“告诉他们,北庭大都护沈锦凰,奉旨入京参加冬至祭典。”
队伍缓缓前行。轮到沈锦凰一行时,守门校尉接过官凭,仔细核对了印鉴和画像,又抬头打量沈锦凰本人。当看到她额角那道淡疤时,校尉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沈大都护,久仰。”校尉抱拳,语气还算恭敬,但眼神里藏着警惕,“按例,请随下官到城门楼登记入册。礼部已派员在此等候。”
沈锦凰微微颔首,翻身下马。韩岭要跟,被她一个眼神制止。她独自随校尉登上城楼,留下二十名亲卫在城下等候——这是规矩,外官亲卫不得入内城。
城楼内,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文官已等在案前。见沈锦凰进来,他起身拱手:“下官吏部主事周文彬,奉上谕迎接沈大都护。大都护一路辛苦。”
“周主事客气。”沈锦凰还礼,目光快速扫过室内。除了周文彬和两名书吏,并无他人。但窗外廊下,分明有轻微的呼吸声——至少两人,且身手不弱。
周文彬铺开文书,请沈锦凰签名画押。一切按流程走,并无异常。只是当沈锦凰提笔时,周文彬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大都护此次入京,可要去探望摄政王?听说王爷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至今未愈。”
笔尖在纸上微微一滞。
“王爷抱恙,下官自当前往问安。”沈锦凰声音平静,继续签完名字,“只是不知王爷现居何处静养?宫中还是王府?”
周文彬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即笑道:“王爷在摄政王府养病,陛下体恤,特命太医院每日请脉。只是……”他压低声音,“为免打扰王爷静养,陛下有旨,非诏不得探视。”
沈锦凰放下笔,抬眼看向周文彬。四目相对,周文彬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下官明白了。”沈锦凰语气依旧平淡,“烦请周主事安排驿馆。”
礼部安排的驿馆在城西崇贤坊,是专供三品以上大员入京居住的官驿。院落宽敞,陈设雅致,但沈锦凰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太安静了。
崇贤坊紧邻皇城,平日官员往来频繁,驿馆即便不热闹,也不该如此死寂。她住的东跨院更是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大都护,驿丞说,因冬至祭典在即,各地大员多已入京,驿馆几乎住满。”韩岭检查完院落,回来禀报,“但我们这院子左右相邻的两处,都是空的。”
沈锦凰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光秃秃的银杏树。天色已暗,驿馆各处陆续亮起灯火,唯独左右两院一片漆黑。
“不是住满,是清空了。”她淡淡道,“把我们和其他人隔开,方便监视。”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驿丞带着两个仆役,抬着食盒进来。
“沈大都护,晚膳备好了。”驿丞躬身道,“按规制,三品大员入京首日,驿馆供应四荤四素一汤。若有不合口味的,请尽管吩咐。”
食盒打开,菜色精致,热气腾腾。韩岭正要试毒,沈锦凰却抬手制止。
“有劳。”她对驿丞点头,随即在桌边坐下,执起筷子,“告诉后厨,明日早餐要一碗清粥,两碟小菜即可。北境苦寒,吃惯了粗茶淡饭,这些反倒不习惯。”
驿丞连声应下,带着仆役退下。
人一走,韩岭立刻低声道:“大都护,这菜……”
“无毒。”沈锦凰夹起一块笋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他们不会用这种拙劣手段。下毒太明显,一旦事发,就是轰动朝野的大案。太皇太后要的是名正言顺地除掉我,不是留下话柄。”
她放下筷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些许粉末撒在汤中——这是卢湛给的验毒粉,若汤中有毒,会立刻变色。粉末入汤,依旧清澈。
“吃吧。”沈锦凰重新拿起筷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
晚饭用毕,天色已完全黑透。沈锦凰命韩岭等人轮值休息,自己则坐在灯下,摊开一张京城详图——这是陈远昨夜暗中塞给她的,比市面流通的地图精细数倍,连一些隐秘小巷和暗道都有标注。
她的指尖落在太庙的位置上。太庙在皇城东南,与皇宫仅一墙之隔。西侧角门……图上确实标有一处小门,但旁边注着“常年封闭,锁钥归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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