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第123章 釜底抽薪

王懋所部被迅速调离京畿，如同一声警钟，在德王及其党羽心中重重敲响。猊卫对暹罗随从的“邀请”，虽未掀起太大波澜，却像一根细刺，扎在了某些人的神经末梢。对手的反击来得如此迅速而精准，让他们意识到，即便萧绝“病重”，他麾下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尤其是那个越发令人捉摸不透的沈锦凰。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绝展现出的“虚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绝不甘心就此罢手。既然试探性的收网被阻，那便需要更猛烈、更直接的手段，旨在从根本上动摇萧绝的根基，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几日后的朝会上，一份由数名御史联名上奏的弹劾奏章，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金殿。弹劾的对象，并非萧绝，也非沈锦凰，而是远在边境，刚刚因落鹰峡之功被擢升不久的一位将领——镇国公沈渊麾下的一员骁将，赵昂。奏章中罗列了赵昂“纵兵扰民”、“贪墨军饷”、“虚报战功”等数条罪状，言之凿凿，并附有所谓“苦主”的证词和部分“物证”。

这招釜底抽薪，不可谓不毒辣。赵昂是萧绝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将领，作战勇猛，对萧绝忠心耿耿，是萧绝在军中的重要臂助之一。打击赵昂，既是剪除萧绝羽翼，更是对军方忠于萧绝势力的一次警告和试探。若能借此案牵连到镇国公沈渊，甚至动摇北境军心，那对萧绝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奏章一上，朝堂哗然。太子一系的官员纷纷附议，要求严查。原本中立的官员也因“证据”似乎确凿而面露疑色。矛头隐隐指向了用人的萧绝和作为赵昂直属上官的镇国公。

消息传到摄政王府时，萧绝正由沈锦凰陪着用一盏参汤。听闻此事，他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咽下后，才淡淡道：“终于……忍不住对军中下手了。”

沈锦凰面色凝重：“王爷，赵将军性情刚直，树敌不少，但绝不可能做出贪墨扰民之事。此乃构陷！他们这是想借此动摇北境军心，打击王爷威信。”

“孤知道。”萧绝放下汤匙，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被弹劾的是与他毫不相干之人，“他们选了个好时机，孤‘病着’，镇国公远在边关，正是他们上下其手，罗织罪名的大好机会。”

“王爷，此事该如何应对？”沈锦凰蹙眉问道，“若由着他们查，恐怕黑白难辨，赵将军声誉受损，军心亦会动荡。若我们强行压下，则正中他们下怀，坐实了‘袒护’、‘结党’的罪名。”

萧绝微微后靠，闭上眼，手指在榻沿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寝殿内一时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之声。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他们想查，那便让他们查。不仅要查，还要大张旗鼓地查。”

沈锦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萧绝继续道：“传孤口令，此案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厉，“告诉主审官，此案关乎边将声誉、军心稳定，若有人敢在此案中徇私舞弊、构陷忠良，无论涉及何人，官居何位，孤，定斩不饶！”

他看向沈锦凰，目光深邃：“另外，以枢密院名义，即刻派员前往北境，不是去查赵昂，而是去‘核验’北境各军粮饷发放、军功记录，范围……不妨扩大一些。尤其是……与德王府、东宫有些关联的将领驻地。”

沈锦凰瞬间明白了萧绝的意图！这是以攻代守，反将一军！对方想借查赵昂搅乱北境，那他们就顺势将整个北境的账目都翻开来“核验”，将水彻底搅浑！届时，谁屁股底下不干净，谁在军中安插亲信、贪墨粮饷，恐怕就要先露馅了！这一手，直接打在了对方试图伸向军中的触手上，逼他们自乱阵脚！

“臣明白了！此计大妙！”沈锦凰眼中闪过钦佩之色，“臣立刻去办！”

“还有，”萧绝叫住她，语气放缓，“让你父亲（镇国公）稳住，不必为此事动怒，一切依朝廷法度行事。告诉他，孤，信得过赵昂，也信得过他。”

沈锦凰心中一暖，郑重颔首：“臣代父亲，谢过王爷信任！”

摄政王下令三司会审赵昂案，并派员核验北境军务的消息迅速传开。朝野上下反应各异。太子一系本以为萧绝会竭力维护，没想到他竟如此“秉公处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箭已射出，只能硬着头皮推动三司审理。

而军方之中，尤其是北境将领，在得知摄政王在“病中”仍如此信任边将，并要彻查军务后，人心反而安定不少。一些与德王、太子有过私下往来，或自身有些不清不楚的将领，则开始暗自心惊，生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德王府内，德王听闻萧绝的反应，先是愕然，随即暴怒：“他这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还想反咬一口不成？！”

幕僚忧心忡忡：“王爷，摄政王此举，看似退让，实则狠辣。三司会审，我们或可操控，但那核验北境军务……只怕会节外生枝啊！我们的人，未必经得起查……”

“闭嘴！”德王烦躁地打断他，眼中戾气横生，“事已至此，难道要本王收手不成？告诉三司我们的人，赵昂的案子，必须坐实！越快越好！只要赵昂倒了，我看他萧绝还如何稳住北境军心！”

然而，他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寒意。萧绝这一手釜底抽薪，抽的似乎不只是赵昂的底，更隐隐指向了他们试图渗透军中的根基。这场博弈，似乎正朝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

摄政王府内，萧绝听着外界的纷纷扰扰，神色依旧平静。他深知，权力的博弈，从来不只是台面上的刀光剑影，更是台面下的根基较量。对方想动摇他的根基，他便直接去掏对方的老巢。

这一招反手抽薪，看谁先承受不住这釜底之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