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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里，余盛拿着两张的禀帖，手指在“臧天朔”“张成宸”的名字上敲了敲：“老徐，你看这两人的法子，能不能让其他乡学学？”
徐鸿福凑过来，扫了眼禀帖：“云之知变通，成宸守章程，正好互补。只是……”他顿了顿，“南乡小王村那边，刘明、张海送来的禀帖，只说‘田亩待清，税收暂缓’，怕是有点问题。”
余盛皱了眉：“再等等，若三日内还没消息，让人去看看。”
小王村的王二，这几日总对着自家的田垄发愣。
他是乡勇队的人，轮值回村时，妻子李氏正坐在门槛上抹眼泪，手里捏着张税单。“当家的，你看这单子，”李氏的声音发颤，“咱家五亩地，往年交五石粮，今年竟要交十石——刘乡长说，丈量下来咱家的地是十亩，还说以前是漏算了。”
王二接过税单，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墨迹，心里发沉。他天天在村里转，自家的田界在哪，比谁都清楚，怎么会突然多了五亩？
第二日一早，王二揣着税单去了乡公所。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是刘明的声音，还有王刚的。王刚是村里的大户，手里的地占了小半个村，平时见了村民，眼皮都不抬一下。
王二推门进去时，刘明正端着茶杯，王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个银锭。见了王二，刘明的脸立刻沉了：“王二，你不在乡勇队当值，来这做什么？”
“刘乡长，”王二把税单递过去，“俺家的地，怎么就成十亩了？你得给我个说法。”
刘明扫了眼税单，冷笑一声：“说法？丈量的人说多少就是多少！你个乡勇，懂什么丈量？再胡搅蛮缠，就按抗税处置！”
王刚也站了起来，身后的两个打手跟着上前一步。“王二，”王刚的声音阴沉沉的，“刘乡长也是按章程办事，你别不知好歹。再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王二的火上来了，攥紧了拳头：“章程？哪条章程能把五亩地算成十亩？你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一个打手就冲上来，一拳砸在王二的胸口。王二踉跄着后退，另一个打手又踹了他腿弯，他“噗通”跪倒在地。刘明走过来，踹了他一脚：“滚！再敢来闹，打断你的腿！”
王二咬着牙，扶着门框站起来，胸口火辣辣地疼。他看着刘明和王刚的笑脸，心里憋得慌——他想起李宁队长说过，要是吏员贪赃枉法，乡勇可以直接上报，再由队长递到县里。可王刚是大户，刘明是吏员，他一个普通乡勇，能扳得过他们吗？
王二回村时，天已经黑了。李氏见他脸上带伤，吓了一跳，连忙找布巾给他擦药。“当家的，别去闹了，”李氏哽咽着，“咱们惹不起。”
王二没说话，靠在墙上抽烟。烟杆烧到了底，他忽然站起来：“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今天我认了，明天他们还会欺负别人。”
他摸黑出了门，往乡勇队的驻地走。乡勇队队长赵大，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平时话不多，但对下属还算公道。王二到驻地时，赵大正坐在灯下擦刀。
“队长，”王二咽了口唾沫，把税单和被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还加了句，“我今天去乡公所，看见王刚给了刘明一个银锭，说不定……他们还瞒报了王刚的田产。”
赵大的手顿了顿，眉头拧了起来。他早就觉得刘明不对劲——上个月他问刘明清查田亩需不需要派乡兵协助，刘明总说“不用”，问急了就找借口搪塞。
“你说的是真的？”赵大放下刀，盯着王二的眼睛。
“要是有半句假话，我任凭队长处置！”王二挺直了腰，“村里还有好几户，税单都多了数，只是他们不敢说。”
赵大沉默了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罢了，这事我得上报。要是我瞒着，将来百姓闹起来，我担不起这责任。”
他当即铺纸磨墨，写了封禀帖，把王二说的事都写了进去，还加了句“卑职观刘明、张海行事，确有不妥，恳请大人核查”。写完后，他把禀帖交给王二：“你明天一早，亲自把这禀帖送到县里，交给李宁队长，让他转呈余大人。”
王二接过禀帖，攥在手里，心里踏实了些。
李宁接到禀帖时，正在校场练兵。他看完禀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当即骑马去了县衙。
余盛正在和徐鸿福商议税收的事，见李宁进来，还没开口，就看见李宁手里的禀帖。“怎么了？”余盛问道。
李宁把禀帖递过去：“大人，小王村出了岔子。刘明、张海勾结乡绅王刚，隐瞒隐田，还把田税转嫁到百姓身上，一个叫王二的乡兵去找他们理论，还被他们打了。”
余盛接过禀帖，越看脸色越沉，他“啪”地把禀帖拍在桌上，茶杯都震倒了，茶水洒了一地。“岂有此理！”余盛的声音发寒，“我让他们去小王村，是让他们推行政令，不是让他们勾结乡绅欺压百姓！”
徐鸿福也凑过来看了禀帖，皱着眉说：“大人，这事不能姑息。要是不严肃处理，其他乡的吏员和乡绅，说不定会效仿，到时候政令就推不动了，百姓也会寒心。”
“我知道。”余盛站起身，对李宁说，“你立刻点一队人马，随我去小王村。带上丈量的吏员，把小王村的田好好查一遍。要是有人反抗，直接镇压！”
“是！”李宁应道，转身就去安排。
当天下午，一队兵士跟着余盛、李宁，往小王村而去。
小王村的村民，听说余盛带着大兵来了，都围了过来，站在乡公所外面，交头接耳。刘明和张海得知消息时，正在王刚家喝酒，吓得手里的酒杯都掉了。
“怎……怎么办？”张海的声音发颤，“余大人亲自来了，会不会是知道了？”
刘明强装镇定：“怕什么？咱们是官府的吏员，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的把我们怎么着，最多是小惩大诫一番。”
话虽这么说，两人还是赶紧整理了衣裳，去乡公所门口迎接。
余盛带着人到了乡公所，刘明和张海连忙躬身行礼：“大人，您怎么来了？”
余盛没理他们，径直走进乡公所，坐在正位上。
刘明和张海心里发虚，小心翼翼地站在跟前。
“刘明，张海，”余盛的目光扫过两人，“有人告你们勾结王刚，贪污受贿，隐瞒隐田，转嫁田税，可有此事？”
刘明闻言，心中一慌，连忙躬着身子：“大人明鉴！这都是谣言！属下在小王村推行丈田，事事依着章程，哪敢有私弊？定是那村户不晓事，乱嚼舌根！”
张海也跟着附和：“是啊大人！我们跟那个王刚都不认识，又怎会帮着隐瞒？”
“不认识？”余盛冷笑一声，对外面喊，“王二，进来！”
王二从外面走进来，指着刘明和张海：“大人，就是他们！上个月我去要说法，他们不仅骂我，还让王刚的打手打我！村里的李老栓、张阿婆，家里的税都多了，您可以问他们！”
余盛看向门口的村民：“谁家里的税多算了？站出来说说。”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王老栓拄着拐杖走了进来：“大人，我家三亩地，往年交三石粮，今年要交五石。刘乡长说，我家的地多了两亩，可我家的地界，几十年都没动过啊！”
张阿婆也跟着进来：“我家两亩地，要交四石粮，我一个老婆子，哪交得起啊……”
越来越多的村民站出来，你一言我一语，把刘明和张海的事说了出来。刘明和张海的脸，从白变成了青，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王刚带着几个打手匆匆赶来，一进乡公所就对着余盛躬身行礼道：“大人，小人王刚，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余盛盯着他，语气冰冷道：“王刚，有人告你贿赂吏员，隐瞒田产，转嫁田税，欺压百姓，可有此事？”
王刚心里一慌，连忙说道：“大人，没有的事！都是误会，是村民们误会了！”
“误会？”余盛眼神一冷，对李宁说，“李宁，把王刚的田产查清楚，看看他到底有多少隐田！”
“是！”李宁应道，带着吏员和几个老农户，往王刚的田地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吏员就回来禀报：“大人，王刚登记在册的田是五十亩，实际丈量下来，有两百亩，隐瞒了一百五十亩。”
余盛听完，看向王刚：“王刚，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刚吓得趴在地上，后背全是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看见余盛的眼神，那眼神里的冷意，让他浑身发抖。
余盛站起身，走到乡公所门口，对着围过来的村民说：“刘明、张海，身为吏员，勾结乡绅，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罪该万死！王刚，贿赂吏员，隐瞒隐田，转嫁田税，罪该当诛！今天，本官就当着大家的面，斩了他们，以儆效尤！”
村民们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李宁把刘明、张海、王刚拉到乡公所外面的空地上。
刘明和张海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大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王刚也不停地磕头：“大人，小人愿意交出隐田，补交赋税，求您饶了小人的命！”
余盛站在台阶上，语气冰冷：“你们欺压百姓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动手！”
李宁大手一挥，三名乡勇手起刀落，三道惨叫声响起，三颗头颅滚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村民们先是愣了愣，随即爆发出欢呼声：“大人英明！”“大人为民做主！”
余盛看着欢呼的村民，语气缓和了些：“乡亲们，以后要是再有吏员或乡绅欺压你们，尽管上报。官府推行政令，是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
欢呼声再次响起，村民们看着余盛，眼里满是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