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禹洲问道纪 第72章 百草暗线

晨光熹微，驱散了落霞城夜的阴霾，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街道上的行人神色匆匆，巡逻的兵卒数量明显增多，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人群。几家隶属于苏氏商行的店铺虽然照常开门，但门可罗雀，伙计们也无精打采，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萧凛和苏玉妍早早醒来，经过一夜休整，状态恢复了不少。青霖依旧在熟睡，怀里还紧紧抱着那颗散发着微光的“星火之种”，睡梦中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意。

“百草堂在城南，靠近平民区，那里鱼龙混杂，反而利于隐蔽。”苏玉妍摊开一张简陋的城内草图，指着其中一个标记点，“但我们不能一起去。目标太大。”

萧凛点头同意：“你和青霖留在这里，我去。我身份不明，不易引起注意。”他顿了顿，看向苏玉妍，“可有信物？或者暗号？”

苏玉妍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用于针灸的银针，只是针尾雕刻着一个极其细微的苏家云纹。“这是福伯早年赠我的，他认得。暗号的话……”她沉吟片刻，“若见到他，便说：‘大小姐问，今年的冬青子，可还留着入药？’”

冬青子，并非名贵药材，却是苏玉妍母亲生前最喜用来制作安神香的一种辅料。此言外人难知其意，却是直指核心的确认方式。

萧凛记下暗号和银针，再次检查了自身装扮，确认无误后，悄然离开了客栈。

白日的落霞城，与夜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喧嚣，忙碌，却也暗藏机锋。萧凛混在人群中，如同滴水入海，毫不起眼。他刻意绕了些路，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向着城南方向走去。

百草堂并不难找，门面不大，装修古朴，一块老旧的牌匾悬挂在门楣上，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此刻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在柜台后打着瞌睡，一个老郎中模样的清癯老者，正戴着单眼镜片，仔细地分拣着桌上的药材。

萧凛走进店内，目光扫过。那老郎中看似专注，但在萧凛进门的瞬间，其搭在桌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是个练家子，而且感知敏锐。

“客官，抓药还是问诊？”伙计被脚步声惊醒，连忙起身招呼。

萧凛没有理会伙计，径直走到老郎中面前，平静地开口：“老先生，大小姐问，今年的冬青子，可还留着入药？”

老郎中分拣药材的手猛地一顿！他缓缓抬起头，单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上下打量着萧凛，带着审视与警惕。他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反问：“冬青子性寒，大小姐体弱，不宜多用。不知客官是何人？为何代大小姐问药？”

应对谨慎，滴水不漏。

萧凛也不多言，只是将手中那枚尾端带云纹的银针，轻轻放在了药材桌上。

看到这枚银针，老郎中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死死盯着那枚银针，又猛地看向萧凛，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你……你从何处得来此物？大小姐她……她现在何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担忧。

“她暂时安全。”萧凛言简意赅，“但需要见你，福伯。”

听到“福伯”这个称呼，老郎中身体微微一震，终于彻底确认了萧凛的身份。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激动，对那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立刻走到门口，挂上了“东主有事，暂停营业”的牌子，并拉下了半边门板。

“跟我来。”福伯（老郎中）低声道，引着萧凛穿过店堂，走入后面一间堆满药材、弥漫着浓郁药香的内室。他迅速关紧房门，又启动了某个隐蔽的隔音阵法，这才急切地转身问道：“这位公子，大小姐到底怎么样了？老朽收到矿脉出事、大小姐失踪的消息，心急如焚！家族内部现在……”

“福伯，我在这里。”一个略带哽咽的声音从内室角落的阴影中响起。

只见苏玉妍和青霖，从一排高大的药柜后走了出来。原来，在萧凛离开后，苏玉妍终究放心不下，凭借着对城中路径的熟悉，带着青霖从另一条更隐蔽的路线，提前赶到了百草堂的后门，由福伯信任的伙计接了进来。

“大小姐！”福伯看到苏玉妍虽然憔悴但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老眼瞬间湿润，激动得就要跪下，“老奴……老奴无用，让大小姐受惊了！”

“福伯快请起！”苏玉妍连忙上前扶住他，“此事怪不得您。是玉妍疏忽，没想到二叔他……竟敢如此！”

提到二爷苏承嗣，福伯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咬牙切齿道：“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家主待他如手足，他却勾结外敌，谋害大小姐，妄图篡夺家主之位！这几日，他借着搜寻大小姐的名义，大肆安插亲信，排除异己，已经掌控了商行近半的产业和护卫力量！若非老朽手中还握着几条暗线和几位忠于老家主的老兄弟，恐怕……”

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苏承嗣显然蓄谋已久，趁着苏玉妍前往矿脉、生死未卜的时机，迅速发难，几乎掌控了局面。

“福伯，现在家族内部，还有哪些人可信？长老会态度如何？”苏玉妍冷静下来，迅速切入核心。

福伯叹了口气，摇头道：“几位实权长老，大多态度暧昧，持观望之势。大长老闭关未出，二长老素来与二爷走得近，三长老则被暂时软禁在府中……明面上还能信任的，除了老朽这条暗线，就只有守卫祖祠的‘忠字营’五十名老人，以及……驻扎在城外码头、由赵莽统领的那一队商行护卫。赵莽是赵铁山的亲弟弟，性子火爆，但对苏家绝对忠诚。”

力量对比悬殊。苏承嗣掌握了商行大半的武力和资源，而苏玉妍这边，除了福伯的暗线和少量死忠，几乎无人可用。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影阁在侧。

“必须尽快揭穿二叔的真面目，拿到他与影阁勾结的证据！”苏玉妍斩钉截铁地说道，“否则，时间拖得越久，人心越容易倒向他那边。”

“证据……”福伯皱紧了眉头，“二爷行事极为谨慎，与影阁的联系更是隐秘。老朽暗中查探多日，也只查到他与一个名叫‘暗蛇’的中间人有过接触，但具体证据，难以获取。”

暗蛇？萧凛记下了这个名字。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萧凛沉声开口，将话题引向了更危险的层面，“黑岩矿脉的异常，并非简单的煞气泄露，而是关乎上古‘墟’之力，以及一处名为‘观星哨所’的遗迹封印即将崩溃。此事若处理不当，整个落霞城乃至更广区域，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他简要地将哨所见闻和“墟”力的恐怖描述了一遍，听得福伯脸色剧变，冷汗涔涔。

“竟……竟有此事？！”福伯声音发颤，“难怪……难怪影阁如此兴师动众！他们恐怕不只是针对大小姐和苏家，更是想掌控那‘墟’之力！”

“所以，我们必须双管齐下。”萧凛目光锐利，“一方面，搜集苏承嗣勾结影阁的证据，夺回苏家控制权；另一方面，必须尽快将‘墟’力的威胁公之于众，联合各方力量，加固封印，阻止灾难发生。”

“可是……我们如今势单力薄，如何能做到？”福伯面露难色。

苏玉妍看向萧凛，眼神坚定：“萧公子，你有何良策？”

萧凛沉吟片刻，缓缓道：“苏承嗣和影阁现在最大的优势，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但反过来，他们也料定我们不敢轻易露面，会竭力隐藏。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如何利用？”

“引蛇出洞，釜底抽薪。”萧凛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他们不是想找我吗？那就让他们找到‘我’。”

他看向苏玉妍和福伯：“我们需要演一场戏。一场让苏承嗣和影阁以为他们已经得手，从而放松警惕，甚至主动暴露破绽的戏。”

内室中，药香袅袅，三人压低声音，开始仔细谋划。青霖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抱着她的“星火之种”，似懂非懂地听着。落霞城的这潭浑水，即将因为他们的回归与反击，掀起更大的波澜。而围绕着苏家权柄与上古灾厄的较量，也正式进入了更加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