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31章 坦诚

夜色如墨，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与温暖。精舍最深处的密室，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垂下，唯有中央一张花梨木大桌上，几盏琉璃灯盏燃着昏黄的光晕，将围坐的众人身影拉长，投在墙壁上，如同沉默的守护。

室内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除了沈寰宇与沈京禧，在座的还有谢长渊、林墨轩、苏云朗、卫清风、顾知微、赵婉儿、姜宁儿七人，以及后来加入的江红鱼、白芷、阿兰朵。陆明、赵毅、飞影、青黛、墨离、郑严、华济世等人则在外围警戒，或于偏厅等候。

沈寰宇深吸一口气，率先站起身。他目光扫过谢长渊、林墨轩等七位自幼一同长大的伙伴，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那其中是无需言说的信任与了然。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后来加入的江红鱼、白芷、阿兰朵等人身上，带着感激与一丝即将揭开真相的郑重。

“红鱼姐，白芷姑娘，阿兰朵姑娘，还有诸位后来相助的朋友们，”沈寰宇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坦诚，“一路同行，生死与共，沈某与舍妹，以及长渊、墨轩他们，皆感念于心，视诸位为真正可托付生死的伙伴。”

他微微停顿，室内落针可闻，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然，事到如今，不能再瞒诸位。”沈寰宇的声音清晰地在密室中回荡，“我，并非寻常士子沈宇。我乃大晟皇朝嫡皇子，沈寰宇。”

他的目光坦然，迎向江红鱼等人瞬间流露出震惊、恍然与思索的目光。

京禧随之起身。她褪去了这一路用来伪装的些许随意，周身自然流露出一股与生俱来的沉静气度。她同样先对谢长渊等七人微微颔首，那是自幼相伴的默契，无需多言。随即，她转向江红鱼、白芷、阿兰朵等人，敛衽，垂首，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礼仪。

“而我，”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带着诚挚的歉意，看向后来加入的伙伴们，“也非沈昭。我乃大晟嫡长公主，沈京禧。”

“谢兄、林兄、苏兄、卫兄、顾姐姐、婉儿、宁儿，与我兄妹二人自幼一同长大，皆知根底。”她语气温和地解释了一句，消除了可能存在的、对谢长渊等人的误解，随即再次看向江红鱼等人，“此前对诸位隐瞒身份，实有不得已之苦衷，绝非有意相欺。此乃京禧之过，在此，向诸位郑重致歉。”她再次微微一福，姿态放得极低。

江红鱼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有惊讶，有被信任的动容，也有一丝了然，她抱拳道：“公主殿下言重了。江湖儿女，讲究的是义气与真心。这一路，红鱼见识了殿下与诸位的为人，身份如何，并不妨碍红鱼认定诸位是值得追随之人。”

白芷也连忙起身还礼，声音轻柔却坚定：“白芷蒙殿下与苏公子传授医理，恩同再造。无论殿下是何身份，白芷愿始终追随。”

阿兰朵眨了眨她那清澈又带着神秘的眼睛，用生硬的官话说道：“阿兰朵不懂那么多规矩，但知道，你们是好人，救了我们寨子。山神说，要跟从自己的心。我的心，愿意跟着公主和殿下。”

外围的陆明、赵毅等人虽未进来，但显然也已通过各自渠道知晓或猜到了部分，此刻并无骚动，唯有更加挺直的脊背和警惕的目光。

京禧心中暖流涌动，她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声音沉静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得诸位如此信任，京禧与兄长，感激不尽。”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然则，此番惊变，母后凤体垂危，信中直言‘事有蹊跷’。国母之安危，关乎国本，关乎社稷稳定。我与兄长怀疑，母后之疾，恐非天灾，而是**！”

她目光灼灼，仿佛能点燃这室内的昏暗：“奸佞或已藏于君侧，祸乱宫闱，动摇国本！此等情形下，我等若只因一己安危而退缩，或袖手旁观，岂非辜负这一路所见所闻？岂非辜负那些挣扎求生的黎民百姓所寄托的、对朝廷的微弱期望？”

她上前一步，语气愈发恳切而决绝：“此番归去，非为一己私仇，实为查明真相，肃清朝纲，护佑我大晟江山稳固，黎民安康！此乃公义所在，亦是我等效忠的天下百姓，所应尽之责！”

她的话语，将个人的悲痛与危机，彻底上升到了家国天下、黎民苍生的高度。那一路上共同经历的漕帮风波、织女困境、黄河水患、边屯悲歌、矿洞冤魂、瘟疫惨状……如同画卷般在每个人眼前展开。若朝堂中枢倾颓，奸佞横行，这些苦难只会更深更重。

谢长渊率先起身，面向沈寰宇与沈京禧，单膝跪地，抱拳垂首，声音斩钉截铁：“谢长渊！愿随公主、殿下，万死不辞！”

林墨轩、苏云朗、卫清风、顾知微、赵婉儿、姜宁儿随之起身，或揖或跪，齐声道：“愿追随公主、殿下！”

江红鱼、白芷、阿兰朵，以及从偏厅走入的陆明、赵毅等人，亦纷纷躬身抱拳：

“江红鱼/白芷/阿兰朵/陆明/赵毅…，愿效犬马之劳！”

声音汇聚在一起，不高昂，却沉浑有力，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寰宇看着眼前这群志同道合、愿以性命相托的伙伴，心中激荡，他沉声道：“好！得诸位如此，是我沈寰宇与京禧之幸，亦是我大晟之幸！前路艰险，愿与诸君，同心戮力，共渡难关！”

京禧的目光掠过每一张坚定的面孔，心中那因噩耗而冰封的角落，被这股磅礴的暖流与力量寸寸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不可摧的决心。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这支凝聚了各方英才的队伍，才真正拥有了直面风暴、撼动未来的底蕴。坦诚，换来了毫无保留的忠诚，这将是她与兄长回归那波谲云诡之地的最大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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