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珑 第22章 马帮里的女锅头

辞别情意真挚的黑石寨，车队继续向西南腹地进发。山路愈发崎岖难行，官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马帮常年踩踏出的蜿蜒小径。一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一侧是陡峭的崖壁，云雾在半山腰缭绕，气候变幻莫测。

这一日，行至一个名为歇马坪的山间坝子，此地是往来马帮重要的休整枢纽。尚未靠近，便听得人喊马嘶，喧嚣鼎沸。大大小小的马帮在此驻扎，空气中混杂着牲口、皮革、茶叶、药材以及汗水的复杂气味。

然而，坪子上最大的那支，打着“金”字旗号的马帮营地，气氛却有些异样。营地里，一位身着利落骑装、腰挎弯刀、年约二十、眉宇间带着一股不让须眉英气的女子——金铃，正与几个面带不服之色的彪形大汉对峙。她是已故大当家金鹏的独女，如今马帮的二当家。

“诸位叔伯兄弟！”金铃声音清亮，压过了嘈杂，“我爹骤然离世，帮中事务不可一日无主！按规矩，也按能力，我金铃暂代这大当家之位，有何不可？为何要等那不知何时才到的三叔公来主持所谓公推？”

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冷笑道：“铃丫头，马帮走的是刀头舔血的生意，讲的是实力和威望！你一个女娃，带过几次队？走过几趟‘鬼见愁’？遇过几回‘剪径的’？兄弟们把命交给你，能放心吗？”

另一人阴阳怪气：“就是！别说我们不服，就是这次从大理运往蜀中的这批紧要药材，刚进歇马坪就被人动了手脚，损了三成！你这二当家，是怎么当的？”

金铃气得俏脸通红，紧握刀柄的手指关节发白：“赵疤子，李老四！药材被劫，分明是有人内通外鬼，监守自盗！我已在查……”

“查？等你查出来，兄弟们喝西北风去？”赵疤子嗤笑，“要我们服你也行，除非你能把这批损失的药材追回来，或者，找到一条比现在更安稳、更快捷的新商路！否则，还是乖乖等三叔公来吧！”

局面僵持，支持金铃的多是些年轻帮众，而老派些的则大多观望，甚至倾向赵疤子等人。

京禧等人旁观，已将情势看清七八分。卫清风低声道：“这马帮内斗，与漕帮情形又有不同，更重武力与实地经验。”

谢长渊打量着金铃，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这女子，骨子里有股韧劲，是块好材料。”

姜宁儿更是跃跃欲试：“禧儿，我看那金铃姐姐顺眼，咱们帮帮她吧！”

京禧微微颔首，对卫清风道：“卫大哥，麻烦你去打听一下，那批被劫药材的具体情况，以及那位三叔公的底细。”

卫清风领命而去，很快带回消息：被劫药材就藏在离此不远的一处土匪窝点，那伙土匪与赵疤子过往甚密，此事八成是其设计，意在打击金铃威信。而三叔公，乃是金铃的远房叔公，在帮中辈分高，但常年不管事，此次被赵疤子等人请出，意图不言而喻。

京禧心中有数，让顾知微以游学士子身份，前去拜访金铃，表达适才听闻争执，对马帮生意颇感兴趣，愿以手中一份新绘制的、标有隐秘小路与水源的西南舆图，实为团队一路绘制所得为凭，与金铃谈谈合作可能。

金铃正处困境，见顾知微气度儒雅，所言舆图更是她急需之物，虽仍有戒备，还是请入帐中详谈。

帐内，京禧、谢长渊、林墨轩亦在。京禧开门见山：“金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眼下之困，在于立威与破局。立威需显手段，破局需开新路。”

金铃目光一闪：“请小姐指教。”

“显手段不难。”京禧道，“那批被劫药材所在，我们已知。今夜，我可派人助你，将其夺回，人赃并获，内鬼自然现形。此为一。”

金铃精神一振：“当真？”

“其二，开新路。”林墨轩接口，“林家商号欲开拓自滇南至蜀地，再转江淮的药材、皮毛商路。若金姑娘能稳定掌控马帮，我愿将此路大部分货运，交予贵帮承运，利润可再议。此乃长远之利，足以让质疑者闭嘴。”

谢长渊亦道：“谢某不才，于行军布阵、小队搏杀略知一二，观贵帮弟兄操练，或可提供一些更适合山地行护卫的阵型与技法，以增实力，减伤亡。”

这一番组合，既有眼前解困的雷霆手段，又有长远发展的巨大利益，还有关乎弟兄性命的能力提升，由不得金铃不动心。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京禧等人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江湖礼：“诸位雪中送炭，金铃感激不尽！若真能如此，金铃愿与诸位结为盟友，此后西南道上，但有所命，金家马帮，绝不推辞！”

是夜，在飞影、赵毅的精确引导和谢远、姜宁、卫风的武力支援下，金铃亲率心腹，直扑匪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药材，并当场擒获了正在与匪首饮酒作乐的赵疤子。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次日，金铃在全体帮众面前，公布赵疤子罪证，将其逐出马帮。同时，宣布了与林家商号的长期合作，以及谢长渊将协助训练之事。原本摇摆的帮众，见金铃手段如此凌厉，又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纷纷归心。那位姗姗来迟的三叔公，见大势已去，也只能打着哈哈，说了几句“后生可畏”的场面话。

金铃顺利稳固了大当家之位。她行事爽快，重诺守信，对京禧团队更是感激。临别之际，她将一枚刻有奔马图腾的玄铁令牌赠予京禧：“小姐，此乃我金家马帮最高信物，见令如见我。西南十万大山，但凡有需要之处，凭此令，金铃与马帮弟兄，万死不辞！”

她没有提出随行，因为她知道，她的战场就在这莽莽群山与马背之上。掌控了西南最重要的陆路物流，便是对京禧最大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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