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冬腊月,广宗城的雪下得没个停。清晨的屯田区里,冻硬的粟穗在风里打颤,二十多个流民围着粮库后门,手里的破布包磨得发亮,眼睛直勾勾盯着库吏手里的木勺 —— 那是昨日袁隗号称 “赈济万民” 的粮,却掺了大半发霉的粟米,霉斑黑得像墨点,虫豸在米堆里钻来钻去,看得人反胃。
“给俺多舀点!俺家娃子快饿死了!” 老郑跪在雪地里,冻裂的手指抠着粮库门槛,阿禾缩在他怀里,小脸蜡黄得像枯萎的菜叶,怀里抱着个豁口陶碗,碗底还沾着前天的草屑粥。库吏却把木勺往怀里一揣,转身给身后亲兵递了袋饱满粟米:“急什么!袁太傅的人还没够,轮得到你们这些贱骨头?” 那亲兵掂着粮袋嘿嘿笑,米粒从缝里漏出来,落在雪地上滚出老远,几个孩童疯了似的扑过去抢,被亲兵用脚踹得哭爹喊娘。
“住手!” 王凯的声音撞破寒雾。他刚从医帐出来,靴底沾着草药汁冻成的冰壳,腰间环首刀撞在玄甲上,发出沉闷的响。库吏见了他,腿一软瘫在雪地上,木勺 “当啷” 砸在冻地上:“校、校尉,这是袁太傅亲随的意思,小的不敢违……” 王凯没理他,一把夺过亲兵的粮袋,扯开绳结往雪地上倒,金黄的粟米铺成一片,映得周遭积雪都泛着暖光。“把袁隗亲信私藏的粮全搬出来!按人头均分!” 他脚踩着发霉的米堆,“再敢克扣,军法从事!”
流民们的欢呼被寒风卷着散开,老郑抱着阿禾给王凯磕头,眼泪砸在雪地上瞬间成冰:“校尉是活菩萨啊!” 王凯刚要扶他,城头斥候连滚带爬奔来,甲胄上的雪沫子往下掉,嘶声喊:“校尉!李通勾着张燕残部来了!两千多人,拉着十好几车石漆(汉代对石油的称呼),离城就五里地了!”
李通!王凯眉头拧成疙瘩 —— 这泼皮是李员外的侄子,上月郭图扣粮种时就跟着起哄,后来逃进深山,竟勾上了黄巾余孽。他刚要登城了望,沮授揣着字条疾步走来:“校尉,探子回报,黄巾领兵的是吕旷,冀州广平人,去年被张燕裹挟,却三次私放流民,还因阻劫掠挨过张燕四十鞭 —— 此人可招!”
王凯心头一动,历史脑库里闪过吕旷的名字:这人本是良将,后来随吕翔降曹,却始终念着冀州父老。“沮鹄!” 他冲城头喊,沮鹄正带着乡勇夯土筑墙,玄甲上沾着雪泥,“带三百人去城前造陷阱!按俺说的法子,陶碗盛卤汁(汉代对盐水的称呼)冻冰棱,一碗卤汁掺三碗雪水,冻出的棱子能穿马骨!冰棱间距三尺,中间撒石漆拌草木灰,用草席盖严实 —— 草木灰能拖慢火势,火墙能拦半个时辰!” 沮鹄愣了愣,还是应声领命。
王凯又转向张仲景,医官正给伤兵换药,药箱里摆着泡麻蕡的陶瓮:“张医官,麻沸散加半钱当归调和气血,烈酒提纯到七成,银簪试毒不能省。另外让后勤队把提纯酒分储 —— 陶瓮先刷三层石灰胶,封坛时垫酒糟纸,再浇蜂蜡封口,埋在背风的土窖里防冻。岗哨每人每夜限购半壶,由伍长登记领取,敢私藏的按军法处置!” 张仲景点头扬了扬手里的银簪,簪头亮得发白:“校尉放心,昨日试药,毒簪已黑了三根。烈酒的存储和发放规矩,俺这就跟后勤队交代清楚。” 旁边几个伤兵听见,眼里顿时亮起来 —— 连日守岗,不少人手脚都冻出了紫斑。
未时三刻,西北方向的雪尘滚成黄龙。李通骑着匹瘦马,身披破烂皮甲,手里刀锈得发亮,扯着嗓子喊:“王凯小儿!献城投降!不然烧得你片甲不留!” 他身后的黄巾兵分三列推进,前列举火把,中列推石漆桶,后列骑兵勒马待命 —— 正是吕旷惯用的梯次冲锋战术,先用火攻破防,再骑兵冲阵。为首那员玄甲将面容刚毅,正是吕旷,他目光扫过城前,见几个流民正帮着守军搬滚木,孩童抱着石块往城上送,竟无一人逃跑。
“冲!烧了城门!” 李通红着眼举刀冲来,却被吕旷横剑拦住:“李通!你劫掠流民粮车时,怎不想想这些人也是爹娘养的?” 李通冷笑:“吕旷,张燕的鞭子没挨够?现在反水晚了!” 刀光直劈面门,吕旷侧身避过,玄铁剑反手刺穿他肩膀,李通惨叫着摔在雪地上,被士兵捆了个结实。
“王校尉!某吕旷,愿降!” 玄甲将单膝跪地,雪落在甲片上簌簌作响,“张燕粮车藏在西北三里山洞,守兵不过百人,某愿引路!” 王凯大喜,立刻派徐晃带两百轻骑随行,自己留着阻击残兵。
山洞里果然堆着十余车粮,吕旷喊了声 “换岗”,守兵刚拉开栅栏,徐晃的人就冲了进去,火把扔向粮车,火焰映得山洞通红。黄巾残兵见粮被烧,纷纷弃械投降,其中几个正是吕旷的旧部,见主将归降,也都放下了兵器。
战斗结束时雪已停了。医帐里挤满伤兵,张仲景正给个黄巾降兵处理烫伤,那兵手臂皮肤皱得像树皮,张仲景先用七成烈酒清洗,酒液碰到伤口,伤兵疼得直抽气,再敷上黄芩膏,喂了勺麻沸散:“三日换药,莫碰生水。” 伤兵哭着掏出块粟饼:“先生救命之恩,俺无以为报……” 帐外,后勤队正按伍长的登记册分发烈酒,周仓捧着半壶酒往手上倒,搓得皮肤发红:“这蜂蜡封的酒就是纯,比以前偷喝的浊酒烈十倍!” 吕旷站在帐外看着,眼眶发热 —— 在黄巾里,伤兵只会被拖去喂狼,寒夜更没人管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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