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四年三月廿二,青州北海郡的盐滩上,田畴正蹲在新筑的盐田边,指尖捻起一撮泛着莹白光泽的盐粒,凑到鼻尖轻嗅。春风卷着渤海的咸腥掠过滩涂,四十亩新拓的盐田如阶梯般层层递进,从高处的纳潮池到低处的结晶池,每级池埂都覆着混了蜃灰的防渗泥,阳光下泛着细密的银光。
“田先生,这第三级蒸发池的盐度够了没?” 老盐工周阿公拄着木耙走来,裤脚还沾着湿泥。他种了四十年盐田,从未见过这般规整的池阵,往日漫灌式的晒盐法,十亩地一月顶多产盐三十石,如今这新法子刚试了半月,单池产量就翻了倍。
田畴起身,将盐粒丢进随身的瓷碗,倒入半瓢清水搅匀,再放进一枚鸡蛋 —— 蛋壳浮起半寸,露出铜钱大的弧面。“成了。” 他眉眼舒展,指尖点向池埂,“按咱们定的规矩,打开节制闸,让这池卤水流入结晶池。记住,闸口要留三分缝隙,别冲坏了池底的苇席。”
这 “阶梯盐田法” 是他熬了三夜画出的图样,参照的是《管子?地数》里 “聚卤为盐” 的古法,又加了墨者传下来的防渗技艺:池底先铺三层芦苇,再抹上蜃灰与胶泥的混合物,连接缝处都用桐油抿实,比寻常盐田节水三成,蒸发效率却提了一倍。最妙的是结晶池旁的 “沥卤沟”,能把多余的淡卤引回蒸发池,一料卤水能反复利用三次。
周阿公刚要动手,远处传来马蹄声,枣祗带着两个主簿疾驰而来,怀里抱着卷账簿,脸上满是急色:“季龙(田畴字),出事了!公孙瓒那边派人来催盐,说幽州的盐仓快空了,可咱们原定的运输船队,在渤海湾被曹操的水师堵了!”
田畴心头一沉,跟着枣祗往滩头的了望塔走。登塔远眺,渤海面上隐约可见帆影点点,只是比原定的二十艘少了近一半。“怎么回事?护卫的船队呢?”
“护卫的是臧霸将军麾下的水师,共八艘斗舰。” 枣祗翻开账簿,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急报,“据逃回来的船工说,曹操派了夏侯惇带十二艘楼船截击,船首的拍竿一砸一个窟窿,咱们的斗舰根本顶不住,臧将军拼死护着五艘盐船往碣石方向撤了。”
田畴扶着塔栏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这趟要运的不仅是十万石海盐,还有两千套新铸的 “卅湅” 钢甲,是公孙瓒答应出兵牵制袁绍的筹码。若是有失,刚结成的盐铁联盟就得散架。“曹操的楼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渤海?咱们的细作没报信吗?”
“报了,但晚了一步。” 枣祗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戏志才给曹操献的计,说是‘断盐铁则联盟自破’。夏侯惇的水师是从东莱郡的牟平港出发的,那里原本是袁谭的地盘,没想到曹操暗中接管了。”
正说着,了望兵突然高喊:“大人快看!西北方向有船队过来了!”
两人定睛望去,十余艘战船破浪而来,船头插着 “赵” 字大旗 —— 是赵云带着水师驰援了。船刚靠岸,赵云就跳了下来,银枪上还沾着水渍,甲胄的缝隙里嵌着细碎的盐粒:“主公命我带十艘楼船、十二艘艨艟过来,臧将军在碣石湾被围,咱们得立刻去救!”
田畴突然按住他的胳膊,目光扫过盐田:“子龙且慢。夏侯惇的楼船虽猛,但渤海湾多暗礁浅滩,他未必敢深入。咱们不如…… 用盐做诱饵。”
他蹲下身,捡起块木炭在滩头画起来:“你看,碣石湾西侧有片‘烂泥湾’,退潮时水深不足丈,咱们把剩下的盐船装满沙土,伪装成运盐船,引夏侯惇往那边追。等他的楼船进去,退潮后就会搁浅,到时候咱们的艨艟绕后夹击,保管他有来无回。”
赵云眼睛一亮,攥紧了银枪:“好计!我这就去安排。不过,这盐船伪装得像才行 —— 得麻烦季龙先生让人往空船里撒些盐,让海水一泡,咸味飘出去,才能骗到夏侯惇。”
田畴当即吩咐盐工挑来二十担粗盐,均匀撒在空船的货舱里。枣祗则让人往船舷上刷了层桐油,看起来油光水滑,更像满载货物的样子。半个时辰后,五艘 “盐船” 在前开路,赵云率水师紧随其后,缓缓驶向渤海深处。
就在渤海湾备战的同时,陈留太守府的密室里,张邈正盯着案上的锦盒发呆。盒里是曹操派戏志才送来的礼物:一对鎏金酒爵,还有一纸密信,信上写着 “若能断王凯兖州盐道,待破冀州后,以青州盐场相赠”。
他摩挲着酒爵的纹路,心里像翻倒了五味瓶。论交情,他与曹操自幼相识,汴水之战时还派卫兹助战,曹操甚至把家人托付给他;可论猜忌,袁绍三番五次让曹操杀他,曹操虽没答应,但那避而不谈的态度,总让他如芒在背。如今王凯在兖州势力日盛,盐铁之利滚滚而来,连公孙瓒都与之结盟,曹操这是急了。
“大人,王凯派沮授来了,就在前厅等着。” 亲卫在外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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