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十三界 第216章 守墓人·裁决之源·茶约

茶肆的门，被十七种不同的挤得吱呀作响。

云归的共感如蛛丝般缠绕着那些叛变的虚空行者，将他们剥离的汇聚成涓流，导入后院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井水没有上涨，却愈发清冽，仿佛这些活了百万年的裁决者，本就是用宇宙海的遗憾酿成的苦酒。

第一行者……云舒咀嚼着这个称呼，掌心的青色胎记微微发烫。那是与源界之主融合后留下的印记，此刻正隔着虚无茶叶的壁垒，与裂痕尽头的某个存在共鸣。

云归忽然闭眼，眉心十七道光芒齐齐熄灭，他……在求死。

茶肆内静得落针可闻。

苏瑶的石质脚踝裂开一道纹，金色锁链顺着纹路流淌，像泪痕：求死？谁会求死求了七百年？

一个把裁决当成呼吸的人，烬从账房走出，竹简在他手中燃烧成灰，呼吸了百万年，突然被告知，呼吸是错的。

他累了，云归睁开眼，瞳孔里映出裂痕尽头的景象，原初裁决殿里，堆满了被裁决过的情感遗骸。他不是守墓人，他就是坟本身。

话音未落，茶肆的门被彻底推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虚空行者，而是一阵风。

风无形无色，却夹带着宇宙海所有被否定的哭声。风里有个声音，苍老得像是宇宙海刚诞生时的第一声回响：

云老板，我来……还账。

风在茶肆中央凝聚，化作一个佝偻的老人。他周身没有锁链，没有符文，没有规则，只有一件打满补丁的灰袍，和一双能看见所有位面终结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是纯粹的黑，黑得能照见每个生灵最怕的那一幕。

第一行者？云舒问，却没有请茶。

老人摇头，又点头：曾是。现在，我只是个……误了时辰的摆渡人。

他抬手，袖口落下无数因果残片。每一片，都刻着一个位面的编号，和一行小字——【因情感过载，裁决于新历第三百六十五年。】

我裁决的第一个位面，叫，老人声音沙哑，像砂纸磨着星核，那里的人，一生只活一天。日出而生，日落而亡。但他们的爱，能跨越三百六十次轮回。

源界说，这样的情感浓度，会污染宇宙海本源。于是我挥下第一刃，将朝夕切成三千碎片，分散到宇宙海边缘。

可我忘了，他顿了顿，黑眼睛里竟渗出一点光，我也曾是朝夕人。

我裁决的最后一个位面，叫。那里有个茶铺，掌柜叫云澈，老板娘怀着孩子，账房先生是个心口有洞的少年。源界说，这个茶铺的情感羁绊，会催生新的寂主，必须抹除。

我挥下最后一刃，却割在了自己身上。

因为回甘，是我的家。

茶肆内，云舒一家四口同时僵住。

你是……苏瑶的石身剧烈震颤，金色锁链哗啦啦作响，云澈的……父亲？

老人闭上眼，黑眼睛里流出两行清泪，泪是凝固的时空，落地成珠。

我是云氏一脉的罪人，他跪倒在地，也是宇宙海，第一个虚空行者。

百万年前，我为了保住云氏血脉，接受了源界的交易——成为裁决之刃，换取家族不被净蚀。

可我保下了云氏，却毁掉了宇宙海所有的。

如今，他抬头，看向云舒掌心的青色胎记，源界被你净化，裁决体系崩溃。我这把老骨头，终于能……卸下担子。

但卸担之前，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只缺了口的茶盏，我想求一壶茶。

不是为我自己，是为那些被我裁决的位面，求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

云舒接过那只茶盏，盏身冰凉，像摸到了百万年的霜。

这茶，我煮不了。

老人眼神一黯。

但我儿子能。云舒看向云归，他的有情之印，能连通所有被遗忘的。

云归上前，接过茶盏，眉心十七道光芒顺盏沿流淌而下。

爷爷，他轻声喊，这杯茶，叫。

但重来的代价，是您要化作茶引，燃尽您这百万年的裁决之力，为他们……照亮回家的路。

老人笑了，脸上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终于等到了雨。

正合我意。

他站起身，灰袍无风自动，整个人开始燃烧。燃烧的不是火，是凝结成实质的，是百万年裁决攒下的，是云氏先祖对后辈的……。

火焰注入茶盏，云归的十七印疯狂运转，将那些火焰转化为，倒入古井。

井水瞬间沸腾，不是向上冒泡，是向下倒流——倒流进宇宙海最深处，那些被封存的、被裁决的、被遗忘的位面遗骸里。

第一颗遗骸，亮了。

是朝夕。

那里的生灵，在废墟里睁开眼，看见了日出。

他们记起了前世，记起了被裁决的痛，也记起了……爱的滋味。

他们对着宇宙海中央的茶肆，遥遥下拜。

谢……云氏……

茶肆内，老人的身影已淡成薄雾。他最后看向云舒，黑眼睛里的光，终于柔和下来：

舒儿，当年你爹剥离恶念，是我教的。我告诉他，要成道，先绝情。

可我错了。

情不绝，道才真。

你比你爹……走得更远。

雾散，老人的意识彻底融入古井，化作云归煮茶的最后一道火候。

茶肆外，那十七道裂痕开始愈合。

虚空行者们失去了裁决的源头，纷纷坠落。但他们不是坠落成灰，而是坠进了一间间自发出现的茶馆、茶棚、茶摊。

每个行者，都成了某片星域的守茶人。

他们不再裁决，只问茶。

茶肆的门，终于可以关上了。

云归关上门，回头，却看见父亲站在柜台后，对着一只空茶盏发呆。

在想什么？

云舒没回答，只是将那只老人留下的缺角茶盏，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

在想，第七百零一年，我们赢了。

但宇宙海的故事，不该只有我们赢。

所以，他看向窗外，宇宙海深处，那扇终焉之门还在，我们还得去个地方。

去哪？

无的尽头，云舒将抹布叠好，放在茶盏旁，开一间分店。

让那边的人，也尝尝……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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