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十三界 第211章 因果茶肆·后悔之味·源界来客

云归睁开眼时，十七岁。

他最后的记忆，是十岁那年在时间孤岛上，与爹、娘、小叔一起点燃变数之门。金色锁链、三色印记、白色烬火与十七道光芒交融的剧痛，仿佛还在灵魂深处灼烧。可当他低头，看见的却是修长的手指、陌生的衣袍，以及掌心那枚凝实如晶体的有情之印——十七道微光流转，圆融无缺。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云归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石化的女子半跪在地，从腰部以下已全部化作灰色岩质。她眉眼温柔，金色锁链从腕间垂落，另一端连着他手中的印。锁链黯淡无光，像耗尽了一切力气。

云归跪倒在地，伸手想触碰，又怕碰碎了她。

别碰，苏瑶的声音从石像中传出，像风过峡谷，你现在的力量，会震散我最后的灵识。

她努力抬起石化的手，指向四周：先看看……我们的新家。

云归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之地，已不是时间孤岛那片灰白废墟，而是一座悬浮在宇宙海中央的茶肆。木质的结构，青瓦的顶，三两张茶桌，一壶刚煮沸的泉水。店招上写着四个字：因果茶肆。

每一笔每一划，都由无数细小的金色锁链缠绕而成。

茶肆外，宇宙海不再是死寂的黑，而是流动的彩。他能清晰感应到，每一个位面的生灵都在呼吸、在爱、在恨、在活。那些情绪如涓涓细流，汇入茶肆后院的古井，化作煮茶的甘泉。

共感变数，成功了。

爹呢？小叔呢？云归急切地问。

在茶肆的，苏瑶的石眼望向店铺深处，那里有一道紧闭的木门，门缝中透出三色微光与白色烬火，他们比你早醒三年，一直在等你。

三年前，宇宙海的时间线正式推进到第700章。你爹用轮回之力，将茶肆锚定在因果交汇点，成为……众生的情感中转站。

中转站？

议会想收割情感，教主想净化恶念，十六叛徒想赎罪，苏瑶解释，而你爹，给了他们一个放下刀剑、坐下来喝茶的机会。

她一顿，语调苦涩：不过，能坐下来的人，不多。

话音刚落，茶肆的门被推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进来，手持一根残破的牧羊鞭，鞭身的位面编号已黯淡大半。他的眼神依旧淡漠，可眼底的裂痕，却比十年前更深。那是被共感灼烧出的痕迹。

大长老。

小老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打磨，来一壶回甘茶。

云归瞬间绷紧，十七道光芒在掌心涌现。苏瑶却用石手按住他：别急，他若真为杀我们而来，茶肆不会让他进门。

因果茶肆，只接待之人。

大长老听了，竟苦涩一笑：有悔？我悔了百万年。

他自顾自坐下，牧羊鞭横放桌上：我要的，是百万年前，我妻子亲手煮的那一味。那一味，叫。

云归盯着他，共感在悄无声息中发动。他到了大长老的情绪——那是一种深海般的孤独，孤独到麻木，麻木到恐惧。恐惧自己早已忘记，忘记为何而悔。

后悔，需要你的记忆碎片，云归开口，声音清冷如泉，你舍得？

若不舍，我便不会来。大长老闭上眼，眉心竟浮现出一枚半透明的印记，那是议会核心成员的源界之印这百万年，我斩却七情，以为能永守公正。可你爹的烬火，烧穿了我的道心。

我现在才明白，公正若无情感为尺，便只是冰冷的屠宰。

所以，他睁开眼，竟有几分恳求，让我后悔一次。哪怕……只是一盏茶的时间。

云归沉默三秒，最终点头。

他走到后院古井，舀起一勺共感汇聚的甘泉。泉水在触碰到他掌心的瞬间，化作七彩之色。他闭上眼，通过这些泉水，他见了宇宙海所有生灵的声音。

有母亲在叮嘱远行的儿子，有恋人在星尘下相拥，有仇人在死前和解，也有稚童在废墟中种下希望的种子。

这些情感，是最好的药引。

他回到前堂，将泉水注入紫砂壶。壶是爹留下的，内含三色轮回之火的余温。他抬手，从大长老眉心摄出一枚记忆碎片——那画面里，一个温婉女子在简陋的茶棚下，为归家的丈夫煮茶，笑容恬静。

记忆入水，泉水瞬间变得浑浊，像墨滴入清池。

这是大长老百万年来不敢触碰的痛。

云归的有情之印亮起，十七道光芒化作十七枚茶针，在壶中搅动。他轻声念诵：茶之一道，在于回甘。苦后回甘，悔后……回生。

茶成。

颜色是绝望的黑，香气却是希望的白。

大长老颤抖着接过茶盏，一口饮尽。

那一瞬，茶肆内的时光倒流了百万年。云归、苏瑶、云舒、云烬，都成了旁观者，看着大长老与他妻子的最后一面。

那是他的位面情感过载的前夜。妻子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求他别走：阿牧，议会征召，真的会毁了我们的家。

可我不去，全宇宙海都会毁。大长老（那时他还叫牧尘）吻别妻儿，待我归来，我们便搬去宇宙海最安静的角落，种茶，煮雨，再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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