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画 亚人聚集点下

加尔罗从内侧小门返回，并未携带任何物品，但眼神示意我随他进去。他经过莉娜身边时，低声道：“谈正事。”

莉娜的猫耳动了动，没再纠缠，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目送我们。

他领我和美一世进入那扇小门，后面是一段向下的短石阶，通往一个更私密、陈设迥异的地下房间。外间酒馆的喧闹、麦酒与草药的气味被彻底隔绝。这里空气冷冽，弥漫着保养油、鞣制皮革和钢铁的独特气味。墙壁上固定的结实木架取代了粗糙桌椅，上面陈列的器物散发着实用而内敛的光泽：锻造精良、弧线优美的短剑与匕首；一柄纹理致密、握柄裹着防滑皮革的战斧；一张弓身流畅、木质温润的长弓；甚至还有一柄镶嵌着数颗细小魔法水晶（虽品质普通，但镶嵌工艺扎实）的短法杖。一盏嵌在墙上的魔晶灯投下稳定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每一件物品细微的锻打痕迹或木纹。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橡木工作台，台面布满各种细微的划痕和油渍，显得久经使用。加尔罗走到角落一个锁着的铁柜前，掏出钥匙，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柜门打开，他小心地取出了那张曾用于对付哥布林的魔法弓，将它平放在工作台的软毡上。

“这才是能真正依赖的伙伴。”加尔罗的声音在这封闭空间里显得低沉而清晰，先前在巷中和酒馆里的那种收敛的市侩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匠人般的专注与笃定。他用粗大但灵活的手指抚过弓身。“复合材料，核心是黑铁木，外层复合了轻质秘银合金丝，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在极限张力下保持弧度稳定，并将魔力震颤均匀传导至箭矢。弓弦是沼泽雷蜥的背筋混合冰原蛛丝鞣制，十二股逆绞，自己做的。”

他指向弓身上那些在灯光下呈现暗银色、线条古朴的符文。“‘疾风’与‘精准’，都是初级实用符文，但铭刻得很深，回路纯净，耗能低且激发稳定。不像某些学徒作品，要么威力忽大忽小，要么用几次就过热崩解。”他抬头看我，狼眼中闪烁着对自身技艺的骄傲，“用它，你的注意力可以完全放在目标和环境上，无需分心担心武器本身。有效射程比最好的军用长弓多出三十步，在百步内，灌足力道，能轻易撕开制式链甲。对臂力有要求，但看你持剑的姿态，应该不是问题。”

介绍完弓，他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话题也随之转变。“莉娜那丫头，”他语气平直，“耳朵尖，脑子活，拼凑消息的本事一流。但她太年轻，也太好奇，总觉得所有秘密都该被挖出来看看。她的话，你可以当作不错的拼图碎片，但别完全照着上面的图案去找路。地脉之心……哥布林……”他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水比沼泽最深处的泥潭还浑。我这些年跑的地方不少，古怪的事见过一些。但像现在这样，不止一处的‘老鼠’（他用了亚人佣兵间的黑话，指代各种非官方势力）在暗中朝同一个方向嗅探，甚至连城里那些挂着徽章、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大人物’们，也悄悄派出了探子……这绝不只是普通的怪物异动或者寻宝热。”

他走到摆放箭矢的架子旁，拿起一捆用暗色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品。解开系绳，里面是十二支箭。箭杆笔直，尾羽修剪整齐，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箭簇——非铁非钢，呈现出一种哑光的深灰色，表面有天然形成的、流水般的细微纹路，尖端在魔晶灯光下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银芒。

“破魔箭胚，”加尔罗说，“箭簇是用坠星峡谷边缘找到的‘厌魔石’粗坯打磨的。这石头对稳定魔力场有轻微干扰，做成箭矢，对低阶法师的护盾、某些依赖能量维持的虚体生物，或者……传说中某些依靠地脉能量形成的自然屏障，可能有点奇效。还没做最终附魔，因为合适的附魔师不好找，价格也吓人。但即使现在这样，也比普通铁箭头对付‘不对劲’的东西更可靠。”他将箭矢轻轻放回软布上，“沼泽环境阴湿，普通弓弦和箭杆容易受损。我这里有特制的防潮油，和一批用轻质防潮木材制作的箭杆，可以搭配使用。”

接着，他指向靠在墙边几个不起眼的厚皮囊。“皮甲，双层犀沼牛皮鞣制，内衬可以按需加装叶片甲或薄钢板，关节处做了特殊处理不影响活动。表面用了我自己调的药剂处理过，防霉、防水性比市面货好很多，重量却增加有限。”他话说得实在，没有夸大其词，每一点都落在实用处。

最后，他回到工作台前，双手撑在台面边缘，身体微微前倾，那对苍灰色的狼眼紧紧锁定我，抛出了一个比莉娜所有试探都更直接的问题：“那么，你们究竟为何卷入这件事？仅仅是因为‘路过’看到了异常？还是……你们本身就感知到了什么？或者说，在你们来的地方，就有关于‘地脉’、‘失衡’这类概念的记载或……预警？”

这个问题剥离了所有闲聊和情报交换的掩饰，直指核心动机。美一世在我侧后方悄然无声，但那股始终存在的、微弱的安抚性频率似乎有了一丝极细微的调整，变得更加内敛，仿佛也进入了某种待机评估状态。地下室里只剩下魔晶灯稳定的嗡嗡声，以及我们之间凝重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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