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画 亚人聚集点上

小巷比从外面看起来要深，曲折延伸，将集市喧嚣的声浪渐渐隔绝。狼人商贩——他自称“加尔罗”——轻车熟路地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穿行，偶尔与一两个同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点头致意，对方多是些同样带着明显非人特征的亚人，或是看起来生活窘迫的人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霉变和廉价油脂混合的气味。

最终，他在一扇不起眼的、镶嵌在石墙上的厚重木门前停下。门板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一个用粗糙线条刻画的三叶草状标记。加尔罗有节奏地敲了敲门，片刻后，门上的一个小窗格被拉开，一双琥珀色的、竖瞳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外面。

“是我，加尔罗。带了两位……潜在客人。”狼人低声道。

门后的眼睛在我们和美一世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对美一世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躯体多看了几眼，随即小窗格关闭，门内传来门闩滑动的声音。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仅容一人通过。

门后是一个宽敞但光线昏暗的地下空间。与其说是店铺，不如说更像一个简陋的酒馆兼集会所。粗糙的原木桌椅随意摆放，墙壁上挂着一些兽皮、奇特的羽毛装饰，还有几盏散发着昏黄光芒的油灯。空气里飘着麦酒、草药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野兽巢穴的温和气味。大约有十几个人分散在各处，大多都是亚人——有长着毛茸茸耳朵和尾巴的猫人，有身材矮壮、皮肤粗糙如岩石的矮人亚种，甚至角落里还坐着一个用斗篷遮掩大半身形、但鳞片反光隐约可见的蜥蜴人。他们交谈的声音很低，目光在我们进入时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审视、好奇，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美一世冰蓝色的瞳孔微微转动，扫过整个空间，随即，他体内某种机制似乎被激活了，发出极其轻微的、近乎蜂鸣的稳定声响，同时，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蓝色能量场以他为中心，非常温和地扩散开来，并不具有攻击性，反而像是一种安抚性的频率。我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些原本因为陌生人（尤其是美一世这样奇特的构装体）闯入而产生的微妙敌意和紧张感，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水面涟漪，悄然平复了许多。几个亚人甚至下意识地放松了紧绷的肩膀，眼中锐利的光芒也缓和了。

加尔罗显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惊讶地回头看了美一世一眼，低声嘟囔：“……有点意思。”

“加尔罗！稀客啊，还带了新面孔？”一个轻快、略带沙哑的女性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吧台后面灵巧地翻了出来。那是一个猫耳亚人女性，有着蜜色的肌肤，一对橙黄色、带着黑色斑纹的毛茸茸耳朵从她栗色的短发中竖起，不时轻巧地转动。她身后一条同色系的尾巴悠闲地摇晃着，身上穿着合身的、洗得有些发白的布衣，围着一件皮质围裙。她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但那双如同上好琥珀般的猫眼里，闪烁着商人般的精明和探究欲。

“这两位是……”猫耳亚人走到近前，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然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美一世，“哇哦，这可真是……独特的造物。我是莉娜，这间‘三叶草根’的看板娘兼调酒师。欢迎来到‘根’里，这里可是城里我们这些‘非标准住民’少有的能喘口气的地方。”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自嘲的轻松。

“路过此地的旅人。”我简单回应，并未透露太多，“加尔罗说这里适合谈点事情。”

“当然，当然！”莉娜笑道，尾巴尖愉快地卷了卷，“谈事情怎么能干谈呢？来点喝的怎么样？我自酿的‘夜行麦酒’，或者‘暖爪果酒’，保证外面喝不到！”她热情地招呼我们在靠近吧台的一张空桌旁坐下。

加尔罗似乎对莉娜的过分热情有些无奈，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在我们对面坐下，将那张魔法弓靠在桌边。

莉娜很快端来了几个粗陶杯，里面盛着冒着气泡、颜色深褐的麦酒，以及一种散发着甜美果香、色泽金黄的酒液。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果酒，很自然地坐在了我们这一桌的空位上，仿佛我们已是熟客。

“尝尝看，”她举杯示意，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果酒，满足地眯起眼睛，猫耳惬意地耷拉下来一点，“在人类的地盘混生活不容易，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对吧？尤其是像加尔罗这样的闷葫芦，还有你们这样……嗯，神秘的旅人。”

她的话语像是闲聊，但那双猫眼却不时瞥向我，又扫过沉默的美一世，显然在试图套话。美一世只是安静地坐着，对面前的麦酒毫无反应，仿佛那只是无关的摆设。他体内的轻微蜂鸣声持续着，维持着某种令人放松的氛围。

我端起一杯麦酒，尝了一口。味道浓烈，带着焦香和些许苦涩，但回味尚可，确实比外面集市上常见的廉价酒水要醇厚些。

“酒不错。”我放下杯子，“莉娜小姐在这里很久了？”

“有些年头啦，”莉娜甩了甩尾巴，“从老家出来，总得找个能落脚又能赚点小钱的地方。这里嘛，消息灵通，客人……也特别。”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促狭的笑，“比如，能吓得沼泽哥布林屁滚尿流、还带着会安抚情绪的金属护卫的东方旅人？最近这方面的传言，可是有点苗头哦。”

加尔罗在一旁轻咳一声：“莉娜，这两位是我的客人。”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知道啦，知道啦，大尾巴狼。”莉娜撇撇嘴，但并未离开，反而更感兴趣地看着我，“不过说真的，你们打听地脉之心和哥布林的事……这可不像普通冒险者会碰的。那玩意儿牵扯的层次，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加尔罗站起身：“你们先聊，我去后面看看，有没有‘更适合’二位看的货。”他对莉娜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太过火，然后便起身朝着地下室更深处的一扇小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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