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宫门,午门的阴影在身后拉得很长,如同蛰伏的巨兽,刚刚将我吐出。夜风一吹,透汗浸湿的内衫紧贴皮肤,激起一阵战栗般的寒意。脑海里翻来覆去只有那凝固的烛火、僵直的三人、以及那三重叠加、直抵灵魂的冰冷警告。
时间停滞……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力量?超越了武学的极致,悖逆了道法的自然,甚至凌驾于我所知的任何佛门神通之上。是谁?牟昌海背后的人?还是某种……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祂为何要阻止我?那句“不知道就不要说”,是警告,还是某种意义上的……保护?
思绪乱如麻,一件未平,一件又起,巨大的谜团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将我吞噬。疑惑、恐惧、还有一丝被无形巨手操控的悚然,几乎要撑裂我的头颅。
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萧府。府门前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勾勒出熟悉的飞檐斗拱,却莫名透着一股陌生的森然。
“公子,您回来了?”门房老仆殷勤地迎上来。 “少爷,宫里没为难您吧?”管家福伯一脸担忧,快步走近。
我仿佛没听见,目光没有焦点,径直穿过前庭,对周围的问候和关切置若罔闻。那些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而不真切。我的全部心神,仍被困在那片死寂的、凝固的养心殿里。
“公子?您的脸色……”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想询问,却被我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失魂落魄又极度紧绷的气场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我一踏无言,直抵自己居住的院落,推开房门,反手关上,将所有的窥探和担忧都隔绝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尽数排出。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模糊的格子光影。
就在这片昏暗寂静之中,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没有一丝惊讶,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回来了。”
我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那种恍惚状态中惊醒,全身肌肉绷紧,真气下意识流转,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窗边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轮廓在月光下半明半暗。正是我的师兄,美一世。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其动容的表情,眼神古井无波。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脏却跳得更快。美一世在这里,在我最心神动荡的时候出现,绝非偶然。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试了几次,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师兄……你……你一直在这里?”
“刚来不久。”美一世的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情绪,“宫里的动静不小。看来你遇到了麻烦。”
岂止是麻烦……那简直是颠覆认知的恐怖。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想倒杯水,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握不住茶壶。
我放弃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阴影中的美一世,混乱的思绪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宣泄口或者说……求证的方向。一个模糊的、源自数百年前破碎记忆的念头,在极度惊骇后挣扎着浮现。
“我……想起一点东西……”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和微颤,甚至有一丝哀求,“你要不要听听?”
美一世静默地看着我,月光照亮了他半张脸,那上面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波动,既无好奇,也无担忧。过了片刻,就在我几乎要因为这种沉默而再次被焦虑吞噬时,美一世才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
“要。”
一个字,简洁,干脆,却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紧绷的闸门。
我再也抑制不住,语速极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将养心殿内发生的一切,皇帝如何揭穿我层层叠叠的身份,那如山压顶的威压,以及最后那匪夷所思的时间静止、三人同步的转头、那三重叠加的冰冷警告……原原本本,甚至是带着某种宣泄般的恐惧,尽数道出。
“……一切都定住了,师兄!烛火,烟,声音,所有的人,除了我!皇帝,太子,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牟昌海……他们的头,就那么转过来,一起开口……‘不知道就不要说’……那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我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再次渗出冷汗,“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皇帝甚至没察觉!这……这到底是什么?是谁做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
我急切地望着美一世,渴望从这位神秘莫测、似乎总知道些什么的师兄那里得到答案,哪怕只是一个提示也好。这超越理解的现象几乎要将我逼疯。
美一世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脸上都没有出现惊讶、疑惑或者恐惧的神色。仿佛在听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直到我全部说完,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喘息时,美一世才缓缓站起身。
月光照亮了他全身,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衣衫,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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