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暖玉 第46章 雨水肓苗忙

雨水节气，天地交泰，草木萌动。贵如油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清晨时分，村庄笼罩在薄纱般的雨雾中，泥土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云岫早早起身，正在苗棚里查看新育的稻种。嫩绿的秧苗已经探出头来，像铺了层翠绿的绒毯。再有三五日就能移栽了，她轻声自语，手指轻轻抚过秧苗，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

沈砚顶着斗笠跑来，裤脚沾满了泥点：岫岫！西边苗床的薄膜被风掀了！他着急忙慌地比划着，我压了石头也不顶用，这风忒刁钻！

大红袍躲在苗棚檐下，小心翼翼地啄食撒落的谷粒。它对这潮湿天气很是不满，羽毛被雨打湿了几分，显得有些狼狈。但当它看见沈砚手忙脚乱的样子，又忍不住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嘲笑他的笨拙。

村里的育苗工作这几日正是紧要关头。王婆婆带着妇女们在苗棚间忙碌，检查秧苗长势，调整保温措施。苗棚里蒸汽氤氲，嫩绿的秧苗在温暖潮湿的环境中茁壮成长。

看这秧苗多精神，王婆婆满意地点头，雨水足，温度宜，正是育苗的好光景。她细心地将过密的秧苗间开，动作轻柔如呵护婴儿。

小豆子和其他孩子们也来帮忙，负责给苗床洒水。孩子们排成队，用葫芦瓢舀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浇灌秧苗。轻些洒，云岫耐心指导，像这样，让水珠慢慢渗下去...

沈砚自告奋勇要修补被风掀开的薄膜，结果一不留神把整块薄膜扯破了。哎哟！他手忙脚乱地想补救，反而让情况更糟。王婆婆看得直摇头：你这孩子，干活总是毛手毛脚的！

最后还是云岫想出了办法：用竹片做成拱形支架，再覆上薄膜，既牢固又透气。她示范着制作方法，孩子们都围过来学，很快一个个小拱棚就搭成了。

李大夫照例来帮忙，他带来一些特制的药水，说是可以防治苗期病害。这几味药都是防病护苗的，他配着药水，百部防虫，苦参杀菌，甘草调和...

但云岫注意到，李大夫配药时总是背对着人，而且他带来的药瓶有些特别——瓶底似乎有夹层，倒药时会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午间，雨暂时停了。大家就在苗棚边简单用餐，吃着带来的干粮，讨论着育苗的心得。云岫拿出新试制的秧苗营养液，沈砚献宝似的端出烤芋头，都被一抢而空。

就在这休息时刻，云岫注意到李大夫和王婆婆借故离开了苗棚区，朝着溪边的水车房走去。她心里一动，借口要取些溪水试配营养液，悄悄跟了上去。

水车房因雨水充足正吱呀转动，水声哗哗。云岫躲在房后的柳丛中，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要趁育苗时节送出去，这是最好的掩护。

放心，都藏在育秧盘里了，寻常人看不出来。

这次的要特别小心，听说有官差在附近巡查...

云岫想凑近些听清楚，不料踩到了一根枯枝，一声在流水声中依然清晰。房内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

她急忙躲到水车后面，心跳加速。过了一会儿，王婆婆和李大夫警惕地探出头来，见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

是水声吧。李大夫说。

但愿如此。王婆婆语气凝重，这批资料太重要了，万万不能有失。

等他们离开后，云岫才从藏身处出来。她走进水车房，里面堆着些育苗用的器具。她仔细检查，发现几个育秧盘特别沉重，而且底部有活动的夹层。

就在这时，水车房门口传来脚步声。云岫心里一惊，回头看见沈砚和大红袍站在门口，都是一脸疑惑。

岫岫，你在这里做什么？沈砚问，大家等着你配营养液呢。

云岫松了口气，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沈砚。两人仔细检查那些育秧盘，打开夹层后，果然发现里面藏着些用油布包裹的书页。这些书页很特别，上面画着各种水利工程的图纸，还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这些是...云岫仔细辨认着内容，这是《河防通议》的残卷！还有新式水车的设计图！

沈砚虽然看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些图纸的珍贵：王婆婆和李大夫为什么要藏这些水利图纸？

大红袍在图纸间踱步，忽然啄着一处特别的标记。两人顺着方向，在水车轴心上发现几个刻字：水利者，农之本也。

他们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急忙躲到粮袋后面，看见王婆婆去而复返。老人熟练地走到他们刚才发现秘密的地方，愣了一下：有人来过了...

云岫和沈砚对视一眼，知道藏不住了，只好从藏身处走出来。王婆婆看见他们，先是一惊，随即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小机灵鬼，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们。

原来，这批图纸记载的是重要的水利工程技术。由于某些原因，这些治水技术被禁止传播，但他们相信这些知识能帮助农民更好地利用水资源。

要是早有这些新式水车，去年抗旱也不至于那么艰难。王婆婆抚摸着图纸，语气感慨，我们只能偷偷保存这些技术，找机会传给需要的人。

云岫恍然大悟：所以那些特别的育秧盘...

没错，王婆婆点头，普通的育苗工作是为了掩人耳目。重要的图纸都藏在特制的育秧盘里，通过育苗的时机让更多人了解水利技术。

沈砚好奇地问：那配的药水也是特别的吗？

李大夫这时也回来了，接过话头：药水确实能防病，但更重要的是用来保护这些图纸——某些药材的气味可以防潮防蛀。

看着两位老人诚恳的眼神，云岫和沈砚再次被感动了。他们决定继续帮助这个秘密组织，推广这些水利技术。

从那天起，云岫和沈砚就想出了更多巧妙的方法来演示和推广水利技术。有时候是在育苗时故意让邻人看见新式灌溉方法的好处，有时候是利用休息时间向农人讲解水利原理，还有时候是通过实际操作来证明新技术的优越性。

云岫特别擅长用育苗来演示水利原理。比如不同灌溉方式对秧苗生长的影响，她就设置对比试验，让农人们直观地看到差异。

沈砚则想出了许多有趣的点子。他制作了一些简易的水利模型，演示不同灌溉方法的原理。最受欢迎的是他做的滴灌模型，能用竹管引水，精确灌溉每株秧苗，既省水又高效。

大红袍也成了推广活动的小助手。它似乎特别懂得什么时候该引吭高歌吸引注意，什么时候该安静地待在一边。有次它甚至故意打翻一个旧式水桶，引得大家来看新式灌溉工具。

雨水过后，秧苗长势喜人。云岫和沈砚在育苗之余，继续悄悄地推广着水利技术。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农人开始接受新方法，有的甚至自己动手改进灌溉设施。

一个雨后的下午，云岫在苗棚里记录不同灌溉方式的试验数据，沈砚在一旁调试新做的滴灌装置。大红袍在湿润的田埂上踱步，时不时啄食冒出来的嫩草。

砚哥哥，云岫忽然说，等这批水利技术推广开了，咱们村的收成一定能更稳定。

沈砚点点头，眼睛发亮：到时候咱们可以试种更多新作物！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新育的秧苗在晚霞中泛着嫩绿的光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这个雨季，育秧盆里生长的不仅是希望的秧苗，还有农人心中对科学种田的向往。而云岫和沈砚的故事，也如那些欣欣向荣的秧苗，在春雨滋润下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