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暖玉 第45章 立春耕牛图

立春这日，东风解冻，蛰虫始振。村头老槐树梢已冒出嫩芽，远远望去如笼绿烟。一年一度的开犁仪式就要开始，全村老少都聚集在祠堂前的空场上，等着看里长家的老黄牛披红挂彩，开耕第一犁。

云岫天没亮就起来了，正在给自家的小牛犊梳毛。这小牛是去年冬天才出生的，毛色金黄，额间一撮白毛，像缀了颗小星星。乖乖别动，她轻声细语地梳理着牛毛，待会给你系上红绸子，可神气啦。

沈砚抱着一捆新扎的草绳过来，脚下一绊，差点摔个嘴啃泥。这破绳子老绊人！他悻悻地爬起身，却发现小牛犊正用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瞅着他，顿时没了脾气，看什么看，没看过摔跤啊？

大红袍在牛棚外踱步，时不时探头往里张望。它对这新来的小牛犊很是好奇，但又不敢靠太近。小牛犊却对公鸡很感兴趣，每次大红袍靠近，它就叫着凑过去，吓得公鸡扑棱着翅膀跳开，惹得两人哈哈大笑。

祠堂前的空场上，王婆婆正在指挥几个后生布置开犁仪式要用的物事。香案已经摆好，上面供着五谷和时鲜果品。最显眼的是那架披红挂彩的犁杖，犁铧擦得锃亮，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红绸要系正些，王婆婆指点着，牛角上的花球要对称...她手脚麻利地整理着装饰，忽然了一声，从犁杖的装饰彩带里抽出一根特别的丝线——那丝线闪着金属光泽，不像是寻常物事。

小豆子和其他孩子们围着小牛犊转悠，争着要喂它吃嫩草。让我喂！让我喂！孩子们叽叽喳喳，小牛犊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

沈砚别出心裁，用嫩柳条编了个花环要往牛角上套，结果被小牛犊当成了吃食，一口叼住不放。哎哟！这不是给你的！他急着要抢回来，小牛犊却以为在玩游戏，甩着头跑开了，沈砚追在后面，场面好不热闹。

李大夫照例来了，他带来一些特制的草药，说是可以拌在牛饲料里，让耕牛开春更有力气。这几味药都是温补的，他捻着胡须介绍，黄芪补气，当归活血，甘草和中...

但云岫注意到，李大夫今天格外留意那架装饰好的犁杖，趁人不注意时，还用手在犁柄上摸索着什么。而且他带来的药袋比往常更鼓，放在地上时发出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吉时一到，锣鼓喧天，开犁仪式正式开始。里长牵着披红挂彩的老黄牛，扶着犁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田间。老黄牛似乎也知道今天是个大日子，步子迈得格外稳健。

开犁喽！里长一声吆喝，犁铧破开冻土，翻起黝黑的新泥。众人齐声喝彩，孩子们追着犁沟跑，捡拾翻出来的蚯蚓和小虫。

云岫细心观察着犁地的深度和角度，不时点头记下什么。沈砚则忙着照看自家的小牛犊，生怕它被热闹场面吓到。小牛犊却一点也不怕生，瞪着好奇的大眼睛，时不时叫两声，像是在应和众人的欢呼。

大红袍今天格外兴奋，在田埂上来回踱步，鸡冠子抖得通红。它似乎对翻出的新泥很感兴趣，时不时啄食泥里的虫蚁。

午间，各家都在地头简单用餐。大家分享着带来的干粮和热汤，说着今年的打算，气氛热烈融洽。云岫拿出自己腌的咸菜，沈砚献宝似的端出烤红薯，都被一抢而空。

就在这热闹时刻，云岫注意到李大夫和王婆婆借故离开了人群，朝着祠堂后院走去。她心里一动，借口要给牛犊饮水，悄悄跟了上去。

祠堂后院堆着些农具和杂物，平日少有人来。云岫躲在柴堆后，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要趁春耕时分送出去，这是最好的时机。

放心，都藏在犁杖里了，寻常人发现不了。

这次的要特别小心，听说上面查得紧...

云岫屏住呼吸，想听得更仔细些，不料脚下的枯枝一声断了。院内的谈话声立刻停止了。

她急忙躲到磨盘后面，心跳如鼓。过了一会儿，王婆婆和李大夫警惕地探出头来，见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

是野猫吧。李大夫说。

但愿如此。王婆婆语气凝重，这批书太重要了，万万不能有失。

等他们离开后，云岫才从藏身处出来。她走进后院，那里堆着些备用的农具。她仔细检查，发现那架刚刚用过的新犁有些特别——犁柄比普通的要粗，而且可以旋开。

就在这时，后院门口传来脚步声。云岫心里一惊，回头看见沈砚牵着小牛犊站在门口，都是一脸疑惑。

岫岫，你在这里做什么？沈砚问，大家都要回去了。

云岫松了口气，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沈砚。两人仔细检查那架新犁，旋开犁柄后，果然发现里面藏着个油纸包裹。打开一看，是一些书页和图纸，上面画着各种农具的改良设计。

这些是...云岫仔细辨认着图纸，这是《耒耜经》的残卷！还有新式犁具的设计图！

沈砚虽然看不太懂，但也知道这些图纸的珍贵：王婆婆和李大夫为什么要藏这些农具图纸？

小牛犊好奇地凑过来，用鼻子嗅着那些图纸。大红袍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在图纸间踱步，忽然啄着一处特别的标记。

两人顺着大红袍啄的方向，在犁铧背面发现几个刻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们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急忙躲到草垛后面，看见王婆婆去而复返。老人熟练地走到他们刚才发现秘密的地方，愣了一下：有人来过了...

云岫和沈砚对视一眼，知道藏不住了，只好从藏身处走出来。王婆婆看见他们，先是一惊，随即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小家伙，眼睛倒是尖得很。

原来，这批图纸记载的是改良农具的重要技术。由于某些原因，这些改良技术被禁止传播，但他们相信这些新式农具能让耕作事半功倍。

要是早有这些新犁具，去年春耕也不至于那么费力。王婆婆抚摸着图纸，语气感慨，我们只能偷偷保存这些技术，找机会传给需要的农人。

云岫恍然大悟：所以那架特别的犁杖...

没错，王婆婆点头，普通的开犁仪式是为了掩人耳目。重要的图纸都藏在特制的犁具里，通过春耕的时机让更多人看到新式农具的好处。

沈砚好奇地问：那小牛犊也是特意选的吗？

李大夫这时也回来了，接过话头：小牛温顺，容易驾驭新式犁具。我们借开犁仪式，也是在示范如何正确使用这些改良农具。

看着两位老人诚恳的眼神，云岫和沈砚再次被感动了。他们决定继续帮助这个秘密组织，推广这些改良农具。

从那天起，云岫和沈砚就想出了更多巧妙的方法来演示和推广新式农具。有时候是在耕田时故意让邻人看见新犁具的好用，有时候是利用休息时间向农人讲解改良原理，还有时候是通过孩子们的游戏来传播新 ideas。

云岫特别擅长用实际操作来证明新农具的优越性。她驾着小牛犊试用新犁，耕出来的地又直又深，让围观的老农们都啧啧称奇。

沈砚则想出了许多有趣的点子。他制作了一些小模型，演示不同农具的工作原理。最受欢迎的是他做的水车模型，能用真的水流带动，孩子们都抢着来玩。

大红袍也成了推广活动的小助手。它似乎特别懂得什么时候该叫两声吸引注意，什么时候该安静地待在一边。小牛犊更是最好的活广告，温顺听话的样子让大家都想试试新犁具。

立春过后，大地回春，农事渐忙。云岫和沈砚在劳作之余，继续悄悄地推广着改良农具。他们发现，越来越多的农人开始接受新事物，有的甚至自己动手做些小改进。

一个温暖的午后，云岫驾着小牛犊在田间试用新式的耙具，沈砚在一旁记录效果。大红袍在翻松的土地上踱步，时不时啄食翻出来的虫蚁。

砚哥哥，云岫忽然说，等这批新农具推广开了，咱们村的收成一定能更好。

沈砚点点头，眼睛发亮：到时候咱们可以做更多新东西！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春天的气息，与小牛犊的奶香混在一起，沁人心脾。

这个春天，犁铧翻开的不仅是沉睡的土地，还有农人心中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云岫和沈砚的故事，也如那些新生的嫩芽，在春风中悄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