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99章 危机四伏

四月初十，寅时三刻。

飞狐峪守将孙立还没来得及合眼，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紧急军情！

孙立霍然起身，推开门，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踉跄着跑过来，单膝跪地：将军，大事不好！敌军迂回部队已经绕到我军侧后，正在攀爬绝壁，估计天亮前就能摸到关墙后面！

孙立脸色大变：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快？王将军的部队呢？

王将军在山道上拦截敌军主力，但敌军另有一支小队，约五百人，从更隐蔽的小道摸了上来。我们的哨兵发现时，他们已经爬到半山腰了！

孙立心中一沉。完了，飞狐峪的防御布置都是针对正面进攻的，如果敌军从背后突袭，那就是腹背受敌，凶多吉少。

立即传令！他当机立断，刘千总率五百人，去后山阻击迂回敌军。其余人守住正面关墙，严防敌军强攻。另外，派快马向护国公和王将军报告！

飞狐峪后山，卯时

刘千总带着五百士兵，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

这位三十出头的汉子，原本是太行山的猎户，后来投奔了卢象升，因作战勇敢被提拔为千总。他身材精瘦，眼神锐利，最擅长山地作战。

快！再快点！他催促着部下，敌军随时可能杀到，必须在他们攻上来之前占住有利地形！

士兵们气喘吁吁，但都咬牙坚持。

终于，在天色刚刚泛白时，他们赶到了后山的一处险要。这里是一道山脊，左右都是绝壁，只有中间一条不到三丈宽的小道。只要守住这里，敌军就过不去。

就在这里！刘千总下令，砍树做栅栏，搬石头垒墙，快！

五百士兵立即动手。有的人砍树，有的人搬石头，有的人削尖木桩，忙得热火朝天。短短一刻钟，就搭起了一道简易的防线。

刘千总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这道防线虽然简陋，但凭险而守，以一当十不成问题。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喊杀声。

敌军来了！斥候跑回来报告。

刘千总心中一紧。这么快？他举起千里镜望去，只见山道转角处，黑压压涌来一大群敌军。粗略估计，至少有五百人。

弟兄们，刘千总拔出腰刀，大声道，敌军人多，但地形对我们有利。只要守住这道山脊，他们就过不去！记住，护国公在虎头寨看着我们，太行山的百姓在后面看着我们。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

誓死守关！五百士兵齐声怒吼。

敌军越来越近了。为首的是一名壮汉，手持大刀，身材魁梧。他看到前方的简易防线，冷笑一声：区区几根木头也想挡住爷爷？兄弟们，给我冲！

五百敌军如狼似虎，向山脊冲来。

放箭！刘千总下令。

嗖嗖嗖——

箭矢如雨，射向敌军。但敌军也是精锐，举起盾牌就挡，继续往前冲。

山道狭窄，双方很快就短兵相接。刘千总一马当先，挥刀迎敌。他的刀法凌厉，一刀砍倒一名敌军，又一刀挑飞另一人的武器。

但敌军人数众多，而且都是悍勇之士。很快，双方就杀得难解难分。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刘千总身上已经挂了好几处伤，但他咬牙坚持，始终站在最前面。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倒，士兵们就有信心。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敌军从侧面偷袭，一枪刺中了他的后背。

呃——刘千总闷哼一声，身体一晃，差点跌倒。他强撑着转身，一刀砍断枪杆，又反手一刀劈向那人。

将军！有士兵想来帮忙，但自己也被敌军缠住。

刘千总靠着栅栏，大口喘气。他感觉到背后有温热的液体流下——那是鲜血。伤得不轻。

将军，您快下去包扎！有人喊道。

不行！刘千总吼道，我若一走，这防线就守不住了！传令，无论如何也要守到王将军的援军到！

与此同时，飞狐峪正面

孙立站在关墙上，脸色铁青。

天刚蒙蒙亮，王朴的两万大军就开始列阵。显然，他们要趁后山得手，从正面发起总攻，前后夹击。

传令，孙立沉声道，全军做好战斗准备。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守住关墙！

战鼓声响起，两万朝廷军如潮水般涌向飞狐峪。

后山，战斗进入白热化

刘千总已经浑身是血，身上大大小小至少有十几处伤口。他的左臂几乎使不上力，只能用右手握刀。

五百守军，现在只剩不到三百了。尸体堆满了山道，鲜血染红了石头。

但敌军的伤亡更大。五百人的迂回部队，现在只剩两百多，而且士气已经低落。那名为首的壮汉也身负重伤，脸色煞白。

再来！刘千总吼道，举起带血的腰刀。

就在这时，又有一支敌军从山下冲了上来。约有三百人，显然是王朴派来的增援。

刘千总心中一沉。完了，守不住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士兵，这些年轻的面孔，有的才十七八岁。他们跟着自己，守在这荒山野岭上，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弟兄们，刘千总嘶哑地说，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士兵们默然，但没有人退缩。

但我们不能白死，刘千总咬牙道，必须给护国公争取时间。他看向一名年轻的士兵，小王，你骑马术最好，你现在立即下山，向王将军和护国公报告：敌军迂回部队约有八百人，分两批进攻。告诉他们，刘某尽力了。

将军，我不走！那士兵眼眶通红，要死一起死！

这是军令！刘千总吼道，你不走，我们的死就白费了！快走！

那士兵含泪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向山下跑去。

刘千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转角，长长地吐了口气。

弟兄们，他转身面对剩余的两百多士兵，今日，我们要让敌人知道，太行男儿，是怎么死的！

他举起腰刀，最后一次冲向敌军：

两百多士兵跟着他，悍不畏死地冲了上去。

这是最悲壮的冲锋。

他们明知必死，却毫不犹豫。

因为在他们身后，是太行山，是他们的家园，是护国公的信任。

山道上，王文义

王文义正率一千五百人与刘国能的主力对峙，突然听到后方传来激烈的喊杀声。

不好！他脸色一变，敌军又派了一支部队迂回！

就在这时，一名满身是血的士兵骑马冲过来：王将军！后山告急！刘千总拼死抵抗，但敌军有八百人，恐怕守不住了！

王文义心中一震。刘千总，那是他的老兄弟了，当年一起在边关打仗的袍泽。

该死！他咬牙切齿，但此刻无法分兵——眼前的刘国能有三千人，若是自己分兵，立刻就会被击溃。

他只能寄希望于刘千总能多撑一会儿。

然而仅仅过了一刻钟，又有传令兵跑来：王将军，后山失守！刘千总......阵亡！

王文义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那里。

将军！有亲兵推了他一下。

王文义猛地回过神来，眼眶通红：刘千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痛，厉声道：传令！全军突围，立即赶往飞狐峪关墙！刘千总用命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不能让他白死！

可是将军，刘国能的三千人......

不管了！王文义一挥手，冲过去！就算拼命也要冲过去！

飞狐峪关墙，辰时

孙立已经杀红了眼。

王朴的两万大军发起猛攻，数十架云梯搭在关墙上，无数敌军如蚂蚁般往上爬。关墙上的守军拼死抵抗，但人数太少，渐渐不支。

更要命的是，后山失守的消息传来，敌军的迂回部队随时可能杀到。

将军，撤吧！有副将劝道，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撤到哪里去？孙立反问，飞狐峪一失，敌军长驱直入，虎头寨就危险了！

他举起大刀：我孙立今日就算死，也要死在这关墙上！

就在这时，关墙后方突然传来喊杀声。

不好！敌军从后面杀来了！有人惊呼。

孙立心中一沉。完了，前后夹击，这关墙守不住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孙参将莫慌！王文义来也！

孙立猛地转头，只见王文义率一千五百精锐，如同天兵天将，从山道上冲了过来。他们身上都沾满了血迹，显然是一路杀过来的。

王将军！孙立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守住正面！后面交给我！王文义大喝一声，率军迎向从后山杀来的敌军。

双方在关墙后展开激战。

王文义不愧是护**第一猛将，他手持长枪，如虎入羊群，所到之处，敌军纷纷倒地。他的一千五百精锐也是久经战阵，虽然一路急行军已经疲惫不堪，但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迂回的敌军本以为偷袭得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顿时大乱。

王文义一枪挑飞为首的敌将，怒吼道，为刘千总报仇！

报仇！一千五百人齐声怒吼，杀气冲天。

这一战，从辰时打到午时，整整两个时辰。

关墙上，孙立率守军拼死抵挡正面进攻。

关墙后，王文义率精锐击溃迂回敌军。

双方都杀红了眼，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成小溪。

午时，战斗暂停

王朴站在远处的高地上，脸色铁青地看着战场。

他的副将小心翼翼地禀报：大人，迂回部队全军覆没，正面进攻也被击退。我军伤亡......约三千人。

三千人？王朴几乎要吐血，本将投入了两万五千人，居然只杀了他们几百人？

敌军援军来得太及时了，那个王文义......副将欲言又止。

王文义，王朴咬牙切齿，本将记住这个名字了。

他沉吟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鸣金收兵，让将士们休息。这飞狐峪，比想象中难打多了。

飞狐峪关墙上

战斗终于结束了。

孙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他身上至少有七八处伤口，盔甲都被砍得稀烂。

王文义走过来，同样满身是血。他在孙立身边坐下，默然无语。

王将军，孙立艰难地说，刘千总他......

阵亡了，王文义闭上眼睛，他和两百多兄弟，全部阵亡。但他们为我们争取了时间。若不是他们拼死抵抗，迂回的敌军早就杀到关墙后了。

孙立沉默了。

良久，他开口道：清点伤亡。

很快，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

飞狐峪守军，原有两千五百人，加上王文义的一千五百援军，共四千人。

今日一战，阵亡八百余人，重伤六百余。

其中，包括刘千总和他的两百多壮士。

八百多人，王文义喃喃自语，又是八百多兄弟......

他站起身，走到关墙边，望着远处敌军的营寨。那里，王朴的大军依然驻扎，虎视眈眈。

传令，王文义沉声道，收敛阵亡将士的尸体，运回虎头寨。刘千总和他的弟兄们，要以最高的礼仪安葬。

当夜，虎头寨

卢象升接到飞狐峪的战报时，正在处理其他军务。

当他看到刘千总阵亡的消息时，手中的毛笔地掉在了桌上。

刘千总......他喃喃道。

那是跟了他三年的老部下，从一个普通猎户，成长为千总。忠诚、勇敢、可靠。如今，却战死在后山的小道上。

诸葛青云也在旁边，他轻轻叹了口气：护国公，节哀。战争就是这样，总会有人牺牲。

我知道，卢象升闭上眼睛，但每一个牺牲的兄弟，都让我心痛。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桌上的各路战报：

青龙峡：陈永福继续围困，小规模战斗不断，守军伤亡累计六百余。

黑虎关：周遇吉猛攻不止，杨国柱率军死守，伤亡五百余。

飞狐峪：王朴大举进攻，刘千总阵亡，王文义及时增援，伤亡八百余。

总计：护**自开战以来，已经阵亡近两千人，重伤千余。

机动部队：只剩一千人。

青云先生，卢象升沉声道，我们的处境，很不妙啊。

是的，诸葛青云点头，敌军多线进攻，我军疲于奔命。若继续这样下去，不用敌军攻破关隘，我们自己就先耗尽了。

所以，卢象升站起身，走到地图前，不能再被动防守了。必须主动出击，打乱敌军的节奏。

护国公是想......

夜袭，卢象升目光如炬，趁敌军立足未稳，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李大成的游击队效果不错，但规模太小。我要派一支精锐，直接袭击敌军大营，烧他们的粮草，杀他们的将领，逼他们暂停进攻。

诸葛青云沉吟片刻：这是险招，但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只是，派谁去？

杨国柱，卢象升毫不犹豫地说，他勇猛、果断，最适合这种任务。

可黑虎关那边......

让程文炳从青龙峡抽调一千人增援黑虎关，卢象升说，青龙峡有三道关墙，少一千人也能守得住。

诸葛青云点头，老夫这就去安排。

等诸葛青云离开，卢象升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过太行山的每一处关隘。

两千阵亡，千余重伤。

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刘千总、那些战死的士兵、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献出生命的人......

诸位兄弟，卢象升对着地图，轻声说道，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我发誓，一定会守住太行山，一定会让你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明日，就反击。

窗外，夜风呼啸。

远处，三路大军的营火依然闪烁，如同群星坠落人间。

但卢象升知道，再强大的敌人，也会有弱点。

只要找到那个弱点，狠狠击中，就能扭转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