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76章 根基初立

关中腹地，华阴县城。

卢象升站在县衙的后院中，看着眼前一片忙碌景象。经过三个月的苦心经营，这座曾经破败的县城正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街道重新铺整，店铺陆续开张，就连空气中都少了几分萧杀之气。

督师，京师来了诏书。王文义匆匆走来，手中拿着一份黄绢。

卢象升接过细看，眉头微皱。诏书的内容并不意外——朝廷对他在关中的所作所为既有嘉奖，也有提醒。嘉奖的是军事上的胜利和对百姓的安抚，提醒的是要谨守法度，勿越本分。

看来朝中已经有人对我们的做法不满了。卢象升将诏书放下，语气平静。

督师，主要还是杨嗣昌那一派在作梗。王文义压低声音，高起潜这些日子没少给京师写密报。

卢象升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高起潜作为监军，本就是来监视他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上报，这很正常。

不必理会。卢象升说道，我们做的都是正事，问心无愧就行。

正说话间，胡掌柜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兴奋。

督师，好消息！蓝田县的钱县令来了，还带来了几个人。

钱县令？他怎么来了？卢象升有些意外。自从委任钱守道协助整顿吏治后，这位老县令一直在各地奔忙，很少有时间到华阴来。

他说有重要事情汇报。

请他进来。

不多时，钱守道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这三个人年纪都不算大，衣着朴素但很整洁，一看就是读书人出身。

下官钱守道，参见督师。钱守道恭敬行礼。

钱县令不必多礼。卢象升扶起他，这几位是？

回督师，这三位都是在下在各地寻访到的人才。钱守道介绍道，这位是原商州府的推官李化龙，因为不愿意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愤而辞官在家。这位是蓝田县的秀才王铎，虽然屡试不中，但学问渊博，尤其精通律法。这位是...

在下傅青主，原是太原府的一名小吏，因为得罪了上司，被贬到民间。第三个人主动自我介绍道。他年约三十，面容清瘦，双目有神。

卢象升仔细打量着这三个人。从他们的气质和举止来看，确实都不是等闲之辈。特别是这个傅青主，虽然自称小吏出身，但谈吐间颇有见识。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卢象升客气地说道，钱县令说你们都是人才，不知诸位有何专长？

李化龙上前一步：回督师，在下虽然学问不深，但在地方治理方面还有些经验。这些年来，在下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有一些心得。

哦？说来听听。

在下以为，治民之道，在于因地制宜，因时而变。李化龙侃侃而谈，比如关中这片土地，自古就是农业区，但这些年战乱频仍，很多良田荒废。要想恢复生产，光靠百姓自己是不够的，需要官府的引导和扶持。

这个见解很中肯。卢象升点点头：那具体该怎么做？

首先要解决种子和农具的问题，其次要修整水利设施，再次要维护治安。李化龙一一列举，更重要的是，要减轻百姓负担，让他们有积极性去恢复生产。

卢象升暗暗赞许，这些想法与他的不谋而合。看来钱守道确实为他找到了有用的人才。

王兄有何高见？卢象升看向那个秀才。

王铎谦逊地说道：在下不敢称高见，只是觉得，要想长治久安，除了恢复生产，还要完善法制。

怎么说？

现在各地官员素质参差不齐，有清廉的，也有贪婪的。如果没有一套完善的法制体系来约束，很难保证政策的执行效果。王铎分析道，在下这些年研读律法，发现朝廷的法律条文虽然完备，但在执行过程中往往变了样。

这个问题确实存在。卢象升深有体会，他在整顿吏治的过程中就遇到过类似的困难。

那傅兄有什么想法？

傅青主想了想说道：在下的想法可能与二位有所不同。在下以为，要想真正治理好一方，光有政策和法律还不够，还要有人才。

人才？

是的。傅青主说道，现在朝廷选拔官员，主要看出身和关系，很少看实际能力。结果就是有能力的人得不到重用，没能力的人却占着位子。

这话说得很直接，也很有道理。卢象升对这个傅青主更加刮目相看。

诸位的见解都很有价值。卢象升总结道，现在关中初定，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如果诸位愿意，我想请你们留下来，协助治理这片土地。

三人听了，都很兴奋。能够为一个有声望的将领效力，对他们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在下愿意为督师效力！三人齐声说道。

很好。卢象升满意地点头，然后对钱守道说道，钱县令，你这次立了大功。有了这些人才相助，我们的治理工作就能更好地开展了。

这都是督师慧眼识珠。钱守道谦逊地说道，在下只是按照督师的吩咐，四处寻访而已。

就在众人商议如何安排这些新人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高起潜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督师，奴才有话要说。高起潜的语气很不客气。

高公公有何指教？卢象升淡然问道。

督师擅自任命官员，这是违制的。高起潜直言不讳，朝廷有朝廷的选官制度，督师不能想用谁就用谁。

这话一出，刚才还很热烈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李化龙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公公，我什么时候说要任命他们为官了？卢象升反问道。

那督师的意思是？

我只是聘请他们做幕僚，协助处理一些事务。卢象升说道，这应该不违背朝廷法度吧？

高起潜被噎了一下。确实，将领聘请幕僚是很正常的事情，朝廷并没有禁止。

可是督师，这些人的身份都没有核实，万一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卢象升打断了他，他们都是钱县令推荐的，钱县令的人品我信得过。

奴才的意思是，应该让朝廷核查一下这些人的背景，确认无误后再使用。高起潜坚持道。

高公公，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卢象升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我聘请幕僚，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批准了？

高起潜见卢象升动了怒，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悻悻地退到一边。但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将此事详细上报，让杨嗣昌来对付卢象升。

诸位不要介意。卢象升对李化龙等人说道，高公公职责所在，多说几句也是正常的。

在下等理解。李化龙等人连忙表态。

接下来，卢象升开始安排这些新人的工作。李化龙负责农业和民政事务，王铎负责法制建设，傅青主则负责人事考核。虽然都是幕僚身份，但职责分工很明确。

李兄，你先去各县实地查看一下，了解农业生产的具体情况，然后制定一个恢复计划。卢象升对李化龙说道。

是，督师。

王兄，你负责梳理现有的法律法规，看看哪些适合在关中实行，哪些需要调整。

明白。

傅兄，你协助钱县令，对现有的官员进行考核，该提拔的提拔，该调整的调整。

遵命。

安排完这些事情，卢象升又召集了原有的幕僚和将领，向他们介绍了新来的人才。

诸位，关中初定，百废待兴。光靠我们几个人是不够的，必须要有更多的人才加入。卢象升说道，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合作，共同把关中治理好。

督师放心，我们一定配合。众人纷纷表态。

但卢象升注意到，有些人的态度并不是很积极。特别是一些原来的幕僚，对新来的人才明显有些排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新人的加入会稀释他们的权力和影响力。

王文义。卢象升私下对副将说道，你注意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对新人有意见。如果有，要及时化解矛盾。

末将明白。王文义点头，不过督师，您觉得这几个新人可靠吗？

钱县令推荐的人，应该问题不大。卢象升说道，不过也要慢慢观察，不能掉以轻心。

几天后，这些新加入的幕僚就展现出了他们的能力。李化龙实地调研后，提出了一个详细的农业恢复计划，包括种子供应、农具配发、水利修整等各个方面。王铎则梳理出了一套适合关中实际情况的法规体系，既保持了朝廷法度的权威性，又增加了地方的灵活性。

最让卢象升满意的是傅青主的工作。这个人虽然出身不高，但眼光很毒辣，很快就摸清了各地官员的底细，并提出了一套公正的考核标准。

督师，在下发现了一个问题。傅青主汇报道，现在各县的官员中，有不少人都是临时任命的，缺乏正当性。长此以往，可能会影响政策的执行效果。

你有什么建议？

在下建议，可以向朝廷上奏，请求对这些临时任命的官员进行追认。傅青主说道，这样既能保证政策的连续性，又能给这些官员一个正式的身份。

这个建议很有道理。卢象升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可以试试。你起草一份奏疏，我来上奏朝廷。

但高起潜听说这件事后，立即跳了出来反对。

督师，奴才觉得这样做不妥。高起潜说道，督师擅自任命官员，已经是违制了，现在还要请朝廷追认，这不是更加坐实了违制的罪名吗？

高公公，我任命的都是临时性质的，而且都是为了应急需要。卢象升解释道，现在情况稳定了，当然要按照正常程序来办。

可是督师，万一朝廷不同意追认怎么办？高起潜继续挑刺，到时候这些人的身份就尴尬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卢象升不以为然，总不能因为担心朝廷不同意，就不做该做的事情。

高起潜见说服不了卢象升，只能暗自记下，准备上报给杨嗣昌。

几天后，卢象升的奏疏送达京师。出乎意料的是，朝廷的回复来得很快，而且态度还算积极。

督师，朝廷的回复来了。王文义兴奋地汇报，皇上同意了大部分任命，只是对个别人选提出了调整建议。

卢象升仔细看了看朝廷的回复，心中稍安。看来朝廷对他在关中的治理效果还是认可的，否则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追认。

这是好事。卢象升说道，有了朝廷的认可，这些官员就能放开手脚干活了。

督师，还有一个消息。王文义继续说道，朝廷决定增派一万军队到关中，协助督师继续清剿李自成。

一万军队？卢象升有些意外，由谁统领？

还不清楚，不过听说可能是左良玉的部下。

左良玉！这个名字让卢象升心中一沉。此人虽然有些军事才能，但品行不端，而且与杨嗣昌关系密切。如果真的是他的部下来关中，恐怕不是来协助，而是来监视的。

督师，如果真是左良玉的人来，我们该如何应对？王文义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卢象升说道，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卢象升心中很清楚，随着在关中根基的建立，朝廷对他的猜忌也在增加。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艰难。

但他并不畏惧。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他在关中已经有了初步的根基。不仅军队得到了补充和训练，更重要的是有了一批可靠的人才和相对完善的治理体系。

夜深了，卢象升在书房中处理公务。桌上堆着各种文件和报告，都是关中各地传来的治理情况。看着这些详实的数据和积极的反馈，他心中涌起一阵成就感。

虽然前路未卜，但至少在这片土地上，他已经种下了希望的种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困难，这些根基都将是他最大的依靠。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提醒着夜的深沉。但卢象升知道,在关中这片土地上，有无数的人正在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努力。

这种感觉,比任何功名利禄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