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235章 定州前哨战

兴武二年七月十二日，定州城。

天刚破晓，清军的战鼓就响彻云霄。比昨日更加猛烈的炮声撕裂了晨曦的宁静，数百枚炮弹呼啸着砸向已经残破的城墙。李大成站在城楼上，望着黑压压的清军阵列，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佩刀。经过一夜的激战和骚扰，第三师的士兵们都是一脸疲惫，但没有一个人的眼神中有退缩。

师长，清军这次出动的兵力更多了。副将孙林指着远处说，至少有三万人，比昨天多了一倍。

李大成眯起眼睛观察。清军的阵型确实比昨天更加庞大，前锋是一万多步兵，举着盾牌排成密集的队形。中间是骑兵，至少有五千人，战马嘶鸣，刀枪林立。后面是火炮阵地，上百门大炮一字排开，炮口黑洞洞地对准定州城墙。再往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辅兵和辎重队伍。这显然是清军的主力部队，多尔衮这次是要一鼓作气拿下定州。

传令各营，坚守阵地。李大成沉声道，火炮手注意，优先打击敌军的炮兵阵地。火枪手做好准备，等敌人进入射程再开火。长矛手守住城墙缺口，不让敌人攻上来。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清军的火炮数量占优，虽然射程和精度不如晋军，但架不住数量多。城墙被炸得千疮百孔，西北角的一段城墙彻底坍塌，露出十几米宽的缺口。晋军的火炮也在还击，但很快就被清军的火力压制住，不敢频繁开炮。

冲啊！随着清军将领的一声令下，数千步兵潮水般涌向城墙。他们踩着昨天阵亡士兵的尸体，越过壕沟，冲向城墙。云梯架起来，攻城锤撞击着城门，到处都是喊杀声。

李大成挥刀下令。

城墙上的火枪手齐射，硝烟弥漫。前排的清军士兵成片倒下，但后面的人继续前进。箭矢如雨，石头如冰雹，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攻防战。西北角的缺口成了争夺的焦点，清军士兵从缺口涌入，晋军长矛手在那里摆开阵型，用密集的长矛阵挡住敌人。

稳住！稳住阵型！一个百户高声吼道，前排刺杀，后排填补！不许后退！

长矛如林，刺入一个又一个清军士兵的身体。但清军人数太多，前仆后继，不要命地往前冲。很快，前排的晋军士兵就伤亡惨重，阵型开始动摇。

预备队上！李大成亲自带着五百预备队冲向缺口。他一马当先，手中的战刀寒光闪烁，连续砍翻几个清军士兵。预备队跟在他身后，如同潮水般冲击清军，硬生生将敌人从缺口处赶了出去。

筑墙！快筑墙！李大成喘着粗气，指挥士兵用沙袋、木料堵住缺口。工兵们冒着箭矢，在缺口处垒起临时的防线。清军发现缺口被堵，开始从其他地方攀爬城墙。

城墙上到处都是肉搏战。晋军士兵挥舞着战刀、长矛，与攀上城墙的清军士兵厮杀。鲜血溅满了城墙，尸体滚落城下，哀嚎声此起彼伏。一个晋军士兵被清军刀砍中肩膀，他惨叫一声，但仍然用另一只手举起火枪，对准清军士兵的胸口扣动扳机。清军士兵应声倒下，他也因失血过多昏倒在地。

战斗从早上持续到中午，清军发动了五次冲锋，每次都被击退，但每次都给晋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到中午时分，第三师已经损失了两千多人，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伤。城墙上满是弹坑和血迹，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师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孙林满脸血污，我们的伤亡太大了。按这个速度，今天晚上就要全军覆没。

李大成望着远处重新集结的清军，咬了咬牙：传令，准备撤退。

撤退？孙林一愣。

王爷的命令是守三天，现在已经守了两天。李大成说，我们的任务是迟滞清军，不是在这里送死。传令各营，今晚三更时分，分批撤出城去。撤退时要有序，不能乱。火炮和重要物资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全部炸毁，不能留给清军。

那定州城怎么办？

李大成冷冷地说，把城里所有能烧的东西都烧掉，粮仓、兵器库、民居，一把火烧光。让清军得到的，只是一座空城。

当晚三更，定州城内火光冲天。晋军士兵按照计划，在城内各处放火。粮仓、兵器库、官府衙门，凡是有价值的建筑，都被浇上油，点燃火把。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定州城变成了一片火海。趁着火光和烟雾的掩护，第三师的士兵分批从南门撤出，向保定方向转移。

清军大营内，守夜的士兵看到定州方向火光冲天，立刻禀报。多尔衮从帐中冲出来，望着火光，脸色阴沉。

晋军这是要撤退了。洪承畴说，他们放火烧城，是不想给我们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立刻派兵追击！多尔衮下令。

摄政王，洪承畴劝道，现在是深夜，地形不熟，贸然追击恐有埋伏。不如等天亮后再说。

也好。多尔衮点头，传令，天亮后进城，然后全军推进，直取保定！

七月十三日清晨，清军进入定州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焦黑的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粮仓被烧光，兵器库炸毁，连一粒米、一支箭都没留下。街道上满是烧焦的尸体，分不清是晋军士兵还是清军士兵的。

该死的晋军！阿济格愤怒地一脚踢开一具尸体，把这里烧成这样，我们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摄政王，一个将领禀报，据俘虏交代，晋军昨夜三更撤退，向南逃往保定。我们若快马追赶，或许能追上他们。

多尔衮下令，派五千骑兵，快速追击。务必咬住晋军，不让他们逃回保定！

五千清军骑兵立刻出动，沿着官道向南追击。他们策马狂奔，马蹄声如雷。但追了二十里，都没有看到晋军的影子。路上只有一些遗弃的辎重和几辆坏掉的马车，显示晋军确实从这里经过。

继续追！领队的清军牛录额真挥刀下令。

又追了十里，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官道从树林中穿过，两旁是茂密的树木和灌木丛。牛录额真有些犹豫，这种地形最适合埋伏。但想到摄政王的命令，他咬牙道：小心前进！

五千骑兵进入树林，马蹄踩在土路上，发出的声响。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牛录额真越发觉得不对劲，正想下令撤退，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

一枚炮弹从树林深处飞出，准确地命中骑兵队伍的前排。爆炸掀起一片血雨，十几个骑兵连人带马被炸飞。紧接着，两侧的树林里响起密集的枪声，子弹如雨点般射向清军骑兵。

有埋伏！撤！牛录额真大喊。

但已经来不及了。前方的道路被几辆马车堵住，后方的道路也被放倒的大树封死。五千骑兵被困在狭窄的官道上，成了活靶子。树林里的晋军士兵不断开枪，一排接一排，火力密集得令人窒息。清军骑兵纷纷落马，惨叫声响成一片。

冲出去！冲出去！牛录额真挥刀砍开挡路的马车，率领残部向前冲。但刚冲出树林，迎面又是一轮炮击。十几门火炮齐射，炮弹在密集的骑兵队伍中爆炸，炸得人仰马翻。

这是李大成布下的埋伏。他料定清军会追击，特意在撤退路上设了圈套。他让大部分士兵先撤回保定，自己带着一千精锐和十几门火炮，在这里守株待兔。清军骑兵中了埋伏，死伤惨重，五千人只逃出不到两千，其余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

消息传回清军大营，多尔衮震怒。又中了卢象升的诡计！这个晋王，简直是个妖怪！

摄政王息怒。洪承畴劝道，晋军虽然设伏成功，但损失的不过是我军的一支偏师。主力尚在，大局未变。而且，晋军连定州都守不住，可见他们兵力不足，士气低落。我军只要稳扎稳打，攻克保定指日可待。

洪先生说得对。多尔衮冷静下来，传令三军，继续南下。但要小心晋军的伏击，派出更多斥候，探查前路。遇到可疑地形，宁可绕道，也不要冒险。

清军大队人马继续向南推进。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贸然前进，而是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先派斥候探查，确认没有埋伏才敢前进。这样一来，速度虽然慢了，但安全性大大提高。

七月十四日，清军主力抵达保定城外三十里的一个叫做柳林铺的地方。这是一片开阔地，地势平坦，适合大军驻扎。多尔衮下令在这里安营扎寨，准备休整一天，然后发起总攻。

但他不知道的是，晋军已经在柳林铺附近布下了更大的陷阱。

卢象升在得知清军即将到达柳林铺后，立刻召集诸将商议。柳林铺地势开阔，清军必然会在那里驻扎。这是我们的机会。

王爷的意思是？王文义问。

火攻。卢象升指着地图，柳林铺周围有几片树林和草地。我们在那里埋设火药，等清军主力通过后引爆。然后趁乱出击，能杀多少杀多少。

可是王爷，诸葛青云担心道，若是清军发现了火药，或者提前引爆，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所以要做得隐蔽。卢象升说，火药要埋得深，引线要藏好。另外，在火药周围堆放干草和木柴，伪装成普通的草堆。清军就算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村民遗弃的柴草，不会在意。

妙计！众将纷纷称赞。

接下来的一天，数百名工兵在柳林铺周围忙碌。他们在官道两侧的树林、草地中挖坑，埋下一桶桶火药。每个坑都埋设了几百斤火药，足以炸出一个大坑。坑上面用土掩盖，再堆上干草和木柴，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没什么两样。引线从地下延伸出来，藏在草丛中，通向远处的观察点。

七月十五日清晨，清军主力开始通过柳林铺。前锋是两万步兵，然后是骑兵、火炮、辎重队伍。绵延十几里的队伍浩浩荡荡，旌旗蔽日。多尔衮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定州已经拿下，保定就在眼前，大功即将告成。

摄政王，前方就是柳林铺，地势开阔，适合驻扎。洪承畴说，是否在此安营？

不急。多尔衮说，让大军先通过这里，直接推进到保定城下。今天就发起攻击，不给晋军喘息的机会。

清军加快了行进速度。前锋已经通过柳林铺，走上了通往保定的官道。中军和后军也陆续进入这片开阔地。就在这时，藏在远处小山上的晋军观察员看到时机成熟，点燃了引线。

引线地燃烧，火花沿着草丛向前延伸。几个清军士兵注意到草丛中的火光，正想上前查看，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一桶火药被引爆，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爆炸掀起的泥土、石块如同炮弹般四散飞射，方圆十几米内的清军士兵被炸得血肉模糊。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十几个爆炸点几乎同时引爆，整个柳林铺变成了一片火海。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清军阵型大乱，士兵们惊恐地四处奔逃，马匹受惊嘶鸣，甩下骑手狂奔。一个清军将领正在指挥部队，突然脚下的地面爆炸，他整个人被炸飞到半空中，落地时已经面目全非，四肢被炸断，内脏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敌袭！敌袭！清军士兵惊恐地大喊。

但爆炸还在继续。埋设的火药不仅炸死了数千清军士兵，还点燃了周围的干草和树林。火势迅速蔓延，将清军的后队和辎重队伍包围。数百辆装满粮草和弹药的大车被点燃，引发了更猛烈的爆炸。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浓烟遮天蔽日。

稳住！稳住阵型！多尔衮在混乱中高声吼道，不要乱！列队防御！

但士兵们已经被吓破了胆。这种从地下突然爆炸的攻击，他们从未见过，简直就像天神降罚。许多人扔下武器，拼命往后逃。后队被火海阻隔，前队被爆炸打乱，整个清军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就在这时，埋伏在周围的晋军出击了。王文义率领第一师从东侧杀出，赵云飞率领第二师从西侧冲来。两支精锐如同两把尖刀，狠狠插入清军的侧翼。火枪齐射，炮声隆隆，清军士兵成片倒下。

晋军士兵高喊着冲入清军阵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清军本就被爆炸吓破了胆，此刻又遭到两面夹击，彻底崩溃了。数千士兵放下武器投降，更多的人四散奔逃。

混账！给我稳住！多尔衮挥刀砍翻几个逃兵，试图稳定阵型。但此时的清军已经乱成一锅粥，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

摄政王，快撤！洪承畴策马冲到多尔衮身边，晋军势大，不可硬拼！

多尔衮咬牙切齿，但也知道大势已去。他下令：鸣金收兵！全军撤退！

清军如潮水般后撤，晋军紧追不舍。追杀了十几里，晋军才鸣金收兵，返回保定。此战，清军损失了至少五千人，还有数千人受伤或被俘。更重要的是，士气受到了严重打击。原本高昂的斗志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攻打击得荡然无存。

当晚，清军在二十里外重新安营。多尔衮坐在帅帐中，脸色阴沉如水。洪承畴、阿济格等人站在两旁，大气都不敢出。

卢象升...卢象升...多尔衮喃喃自语，你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摄政王，洪承畴小心翼翼地说，晋军虽然诡计多端，但我军主力尚在。而且晋军这次出击，也暴露了他们的兵力。据我观察，参战的晋军不过两万人。说明他们兵力确实不足，只能靠奇袭取胜。我们只要稳扎稳打，不给他们可乘之机，胜算依然很大。

洪先生说得对。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传令三军，明日休整，后日进攻保定。这次不能再大意了，要做好万全准备。

与此同时，保定城内一片欢腾。百姓们听说晋军大胜，纷纷走上街头庆祝。王文义、赵云飞等将领带着部队凯旋而归，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卢象升站在城楼上，望着欢呼的人群，却没有半点轻松的神色。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多尔衮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会暴跳如雷，下次的攻击会更加猛烈。

传令各部，卢象升对身边的诸葛青云说，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清军主力尚在，随时可能反扑。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更艰苦的战斗。

诸葛青云应道，不过王爷，这次火攻确实大涨了我军士气。将士们看到清军也不过如此，信心大增。

那是好事。卢象升说，但也要让他们知道，多尔衮不是豪格那样的草包。这个人能征善战，心思缜密，一旦他恢复冷静，就会变得非常可怕。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王爷所言极是。

夜幕降临，保定城内灯火通明。城墙上，士兵们在巡逻；城内，百姓们在准备物资；王府中，文武百官在商议战略。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正的决战即将到来。

而在二十里外的清军大营，多尔衮也在部署下一步的行动。他调集了更多的火炮，征召了更多的兵力，甚至派人连夜赶制攻城器械。他发誓，下一次攻城，一定要把保定夷为平地，把卢象升碎尸万段。

两个野心勃勃的领袖，两支强大的军队，即将在保定城下展开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将是一场惨烈至极、载入史册的大战。

七月的夜风吹过战场，带走了白天的硝烟和血腥味。尸体已经被掩埋，伤兵得到了救治，火海也渐渐熄灭。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紧张的气息，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而在遥远的太原，留守的官员们正在焦急地等待前线的消息。在江南，残存的南明势力在观望。在草原上，图鲁格在算计着如何从这场战争中获得更多利益。整个天下，都在关注着保定这一战。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将决定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格局。晋国若胜，则中原大地将多一个强大的政权，可以与清廷分庭抗礼。清军若胜，则晋国覆灭，华北再无势力能够抗衡八旗铁骑。

历史的天平，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摇摆。而无数的生命，将成为天平上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