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卢象升 第19章 温体仁计

二月二十五，京师。

温体仁的府邸向来是个安静的地方，但今天却显得格外热闹。不过这种热闹是暗中的——几个心腹幕僚正在后堂密谋，而温体仁本人则在书房里品茶沉思。

作为前任首辅，温体仁虽然已经被罢黜，但在朝中的影响力依然不容小觑。更重要的是，这个老狐狸从来不是善茬，被赶下台后一直在寻找机会报复。

老爷，管家悄悄进来，几位先生都到齐了。

温体仁放下茶杯，整理了一下衣襟：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三个幕僚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瘦削中年人，名叫钱谦益的门客，此人颇有些机变。

见过老爷。三人齐声行礼。

都坐吧。温体仁摆摆手，昨天宫中的事，你们都听说了？

钱谦益点头：卢象升被皇上训斥，杨嗣昌趁机发难。老爷，这倒是个好机会啊。

温体仁眯起眼睛，什么机会？

报仇雪恨的机会！另一个幕僚接口道，当初在河南，正是卢象升坏了老爷的好事。现在他自顾不暇，正是我们下手的时候。

温体仁冷笑一声：你们想得太简单了。卢象升此人不好对付，单凭杨嗣昌那点手段，未必能扳倒他。

那老爷的意思是？

温体仁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要对付卢象升，必须找准他的软肋。现在太行山联盟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钱谦益眼中一亮：老爷是说，从太行山联盟下手？

正是。温体仁点头，卢象升现在最怕的，就是被扣上拥兵自重的帽子。我们只要在这方面做文章，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可是老爷，一个幕僚有些担心，我们现在没有实权，能做什么？

温体仁神秘地一笑：谁说没有实权就不能做事？朝中还有不少我的旧部，江南那边更是我的地盘。只要运作得当，一样能掀起滔天巨浪。

钱谦益若有所思：老爷是要联络同党？

不只是联络同党，还要造势。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阴毒，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卢象升在太行山称王称霸，已经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具体怎么做？

温体仁走到案前，提笔写了几行字：第一，联络在野的官员，让他们上书弹劾卢象升。人多口杂，总有皇上听进去的时候。

这个好办。钱谦益点头，老爷的门生故吏遍天下，随便联络几个就够了。

第二，温体仁继续写，派人去太行山实地查看，收集卢象升的证据。有了实证，皇上就不得不信。

这个...一个幕僚有些犹豫，太行山路途遥远，而且那里现在戒备森严，我们的人能进得去吗？

温体仁冷笑：山高皇帝远，卢象升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把每个人都监视起来。再说了，太行山那么多百姓，总有不满的。花点银子，什么消息搞不到？

老爷高明！钱谦益拍马屁道。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温体仁的声音变得阴森，挑拨卢象升与朝中其他势力的关系，让他彻底孤立。

怎么挑拨？

简单。温体仁奸笑道，卢象升现在是督师，手握重权。我们只要散布消息，说他要趁机扩大势力，吞并其他军队，自然会有人坐不住。

这招确实狠毒。督师职位本来就敏感，各路将领对此多有忌惮。如果再加上一些流言蜚语，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老爷，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一个幕僚担心道，万一被发现...

发现又如何？温体仁毫不在意，我们又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在传播一些小道消息而已。再说了，现在我已经下台了，还怕什么？

说得也是。温体仁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那老爷，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钱谦益迫不及待地问。

不急。温体仁摆摆手，现在卢象升刚刚接受督师任命，正是风头正劲的时候。我们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什么时机？

等他在督师职位上出点差错的时候。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督师这个职位不好当，责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我们再下手，效果才最好。

正说着，外面传来敲门声。

老爷，有客人求见。管家在门外禀报。

什么客人？

说是兵部的朋友。

温体仁和几个幕僚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此人温体仁认识，是兵部的一个主事，平时专门负责情报收集。

见过温大人。来人恭敬行礼。

张主事，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

张主事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温大人，杨尚书让在下来传个话。

杨嗣昌？温体仁眯起眼睛，他要说什么？

杨尚书说，卢象升的事情，希望能得到温大人的支持。

温体仁心中冷笑。杨嗣昌这是病急乱投医，连自己这个下台的前首辅都要拉拢。

支持？温体仁装出疑惑的样子，本官现在已经致仕在家，能有什么支持？

张主事连忙解释：温大人谦虚了。您在朝野的影响力，谁人不知？如果您能出面，对付卢象升就容易多了。

对付卢象升？温体仁故作惊讶，张主事，这话从何说起？忠国公乃是朝廷重臣，为何要对付他？

张主事见温体仁装糊涂，只能明说：温大人，您应该知道太行山联盟的事情。杨尚书认为，此事事关朝廷威严，不可不慎。

原来如此。温体仁点点头，不过，本官既然已经退出朝堂，就不便参与朝政。张主事回去告诉杨尚书，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张主事有些失望，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告辞离去。

送走张主事，钱谦益忍不住问道：老爷，为什么不答应？这正是个好机会啊。

温体仁冷笑：你懂什么？现在答应杨嗣昌，就等于把自己绑在他的战车上。万一他失败了，我们也要跟着倒霉。

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当然不是。温体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要做，但不能明着做。要让杨嗣昌以为我们站在他那边，又要保持足够的距离，随时可以撇清关系。

老爷的意思是？

暗中行动。温体仁站起身来，该联络的人联络，该传播的消息传播，但绝不能让人查到我们头上。

钱谦益恍然大悟：老爷高明！这样既能报仇，又不会惹祸上身。

不过，温体仁忽然话锋一转，有一点你们要记住，对付卢象升归对付卢象升，但绝不能损害国家利益。

这话让几个幕僚都有些意外。温体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原则了？

看出了众人的疑惑，温体仁解释道：你们想想，现在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李自成在内作乱，清军在外虎视眈眈。如果因为我们的行动导致局势更加混乱，到时候天下大乱，我们也跑不了。

老爷考虑周全。钱谦益点头道。

所以，温体仁继续说，我们的目标只是扳倒卢象升，而不是搞乱天下。这个分寸要把握好。

明白了。

温体仁又叮嘱了几句，让几个幕僚分头行动。钱谦益负责联络在野官员，另外两个人分别负责收集情报和传播流言。

记住，温体仁最后强调，动作要快，但不能留痕迹。我们要做的，是推波助澜，而不是直接出手。

送走了幕僚，温体仁独自在书房里沉思。

说实话，对付卢象升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毕竟两人之间的恩怨，主要是政见不合，还没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卢象升接受督师任命，手握重权，如果真的成功平定了李自成，那威望就更加不得了。到那时，自己想要东山再起就更难了。

所以，必须趁现在卢象升立足未稳的时候下手，这是最后的机会。

卢象升啊卢象升，温体仁自言自语道，不是我要害你，是你挡了我的路啊。

窗外夜深了，但京师城内的暗斗才刚刚开始。

在另一处宅院里，周延儒也在和幕僚商议对策。作为现任首辅，他对朝中的风向变化最为敏感。

大人，温体仁那边有动静了。一个幕僚汇报道。

什么动静？

他的门客频繁出入，而且兵部也有人去过他府上。看样子，他要参与对付卢象升的行动。

周延儒皱起眉头：这个老狐狸，果然闲不住。

大人，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周延儒沉思良久，摇了摇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现在的局势很复杂，贸然表态只会惹祸上身。

那卢象升那边...

让他自求多福吧。周延儒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下，谁也帮不了他。

而在悦来客栈，卢象升也没有闲着。他派杨国柱暗中联络了几个可靠的人，了解朝中的最新动向。

国公，情况不太好。杨国柱汇报道，温体仁那边有动作，而且杨嗣昌也在到处联络人手。看样子，他们要联手对付您。

卢象升冷笑一声：果然如此。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卢象升站起身来，既然他们要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到底。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在京师的夜幕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