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推行渐入佳境,科举革新如火如荼,边境在镇北侯沈孤月的坐镇下也暂无大的烽烟。女帝萧玉镜的铁腕与智慧,经过青州平叛、春猎选才、科举改革等一系列大事的锤炼,已深深烙印在朝臣心中,无人再敢轻易质疑其权威。朝纲,看似前所未有的稳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日大朝会,眼看各项政务商议已毕,气氛一派祥和,一位须发皆白、资历极老的三朝元老,太傅王允之(非崔氏,选用另一望族太原王氏代表),颤巍巍地出列,手持玉笏,躬身奏道:
“陛下承继大统,励精图治,开新政,拔贤才,天下归心,臣等不胜欣悦。然,”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老臣特有的忧国忧民,“国基之稳,在于朝纲,亦在于宗庙。陛下乃万金之躯,身系江山社稷之重。如今后宫空悬,中宫无主,非但于礼不合,更令皇室血脉无所依归,天下臣民无所仰望。老臣斗胆,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早定立后选妃之议,延绵皇嗣,安定人心!”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王太傅德高望重,他这一开口,立刻引来了不少保守派和老成持重之臣的附和。一时间,“陛下圣明,然立后之事确乃国本”、“皇嗣关乎国祚,不可不虑”、“请陛下早作决断”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龙椅上,萧玉镜面沉如水,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着,看不出喜怒。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女子为帝,前所未有,这“立后纳妃”的难题,终究是避不开的。她目光扫过底下那些神情“恳切”的臣子,心中冷笑:安定人心?怕是安定你们各自家族攀龙附凤的心吧!
这提议一出,整个朝堂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
各方势力,瞬间心动。
那些家中有适龄俊秀子弟的世家大族,如太原王氏、弘农杨氏、兰陵萧氏(皇族远支)等,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若能送子侄入宫,博得女帝青睐,无论是为后为妃,都将是家族势力更上一层楼的绝佳机会!这可比在科举中和寒门子弟拼杀要“便捷”多了!不少人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自家儿郎的品貌才学,以及该如何在陛下面前“不经意”地展露了。
就连一些手握实权、家族中亦有出色后辈的武将,如几位老侯爷,眼神也开始闪烁。虽说尚公主(或皇子)是传统,但尚女帝……这诱惑力似乎更大一些?
然而,有人心动,就有人心塞。
站在文官序列最前方的中书令卫琳琅,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作为新政的总策划师之一,深知陛下志向远大,此刻绝非沉溺于后宫之事的良机。此举必然引发新一轮的朝堂争夺,分散推行新政的精力。但他身为宰相,在此事上却不便率先明确反对,只能静观其变。
而站在武将前列的镇北侯沈孤月,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脑海中闪过那抹明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但他很快将这情绪压下,归于一片冰冷的沉寂。他的忠诚,不容置疑,亦不容掺杂他念。
而此刻,心情最为复杂、堪称五味杂陈的,莫过于帝师谢玄。
他站在御阶之旁,离萧玉镜最近的位置。听到王允之的奏请,他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呼吸都滞了一瞬。那清冷如玉的面容上,虽极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颤动的长睫,和骤然收紧、隐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立后?选妃?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她十年前热烈而执着的追求,想起自己曾经的冷漠与推开,想起她心死后的决绝转身,更想起如今两人之间那历经生死、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彼此确定心意的微妙平衡与深情。
他以为自己早已勘破情关,能以臣子之心、师长之责,冷静辅佐于她。可当听到她要“立后选妃”,可能会属于别人时,那股翻涌而上的酸涩、恐慌、甚至是一丝隐晦的愤怒,几乎要冲垮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他该如何自处?
是以帝师的身份,恭祝陛下广纳后宫,开枝散叶?
还是以……以什么身份去反对?他有什么资格反对?
君臣之名,如同天堑,横亘在他与她之间。他修炼的心法可以隔绝【朱阙镜心】的窥探,却隔不断此刻自己内心如同沸水般的煎熬。他只能垂着眼,努力屏蔽周遭那些关于“何人堪为凤君”、“哪家公子品貌出众”的低声议论,仿佛那些话语都化作了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在他心上。
高踞龙椅的萧玉镜,将底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看到了世家的热切,看到了老臣的“忧心”,看到了卫琳琅的隐忧,看到了沈孤月的沉默,更……没有错过谢玄那一瞬间的僵硬与竭力掩饰的失态。
她的【朱阙镜心】虽看不透谢玄的内心,但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落与紧绷,如何能瞒得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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