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芦花村仿佛被拉长了。日头升起又落下,芦苇荡从青绿渐渐染上秋日的淡黄。
萧玉镜,或者说“玉娘”,身上的外伤在张婶一家的精心照料和李奶奶那些虽然土气却颇为有效的草药作用下,已好了七七八八。
那些细小的擦伤结了痂,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更显白皙的肌肤,看得张婶直咂嘴,感叹这姑娘真是水做的,一点疤痕都没留。
然而,身体表皮的愈合,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滞涩。
她曾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分,偷偷尝试运转内力。
那原本如臂指使、在经脉中奔流不息的力量,此刻却像是被冻结的江河,沉寂在丹田深处,任凭她如何以意念催动,也只是偶尔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死寂。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坚韧的枷锁,将她本源的力量牢牢束缚。
她知道,这恐怕是地宫崩塌时,那股毁灭性能量冲击以及过度透支“镜瞳”之力带来的后遗症。
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的是她的“眼睛”。
【朱阙镜心】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昔日能清晰“看见”他人情绪色彩的能力,如今变得模糊不清,时灵时不灵。
她不敢强行去“看”,一来怕这受损的能力在反噬下彻底崩溃,二来更怕在这陌生之地,窥见什么不该窥见的秘密,引来杀身之祸。
她如今只是“玉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难女子,必须谨小慎微。
这种无力感让她焦灼。
谢玄生死未卜,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
他是否也如她一般身受重伤?
是否也流落在这太湖沿岸的某个角落?
他那样清冷孤高的一个人,若是失了记忆,面对陌生环境……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口一阵揪紧。
寻找谢玄,成了支撑她尽快恢复的唯一信念。
她开始更加有策略地与村里的妇人们打交道。
不再是单纯地听她们闲聊,而是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上游的村落。她帮抱着孩子的刘家媳妇择菜,听着对方抱怨上游白石村的鱼价比这边贵;
她陪着在河边洗衣的李家奶奶,听老人家用漏风的牙齿絮叨着哪个村子的后生能干,其中就提到了白石村那个会看病、心肠好的苏老丈。
“苏老丈……”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微光,被萧玉镜牢牢刻在心里。
一个懂医术、为人热心的老者,在风暴过后,救起落水之人的可能性极大。
谢玄若被救,极有可能就在白石村,就在这位苏老丈家中!
这个推断让她心跳加速,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过去。
这天晚饭后,张猎户叼着旱烟袋在院子里修补猎具,铁蛋和石头为了一只木头雕的小马吵得不可开交,二丫趴在萧玉镜膝头,缠着她讲新的故事。
灶间传来张婶哗啦啦刷洗碗筷的声音,混合着浓郁的烟火气息。
萧玉镜轻轻抚摸着二丫的头发,看着眼前这幅喧闹却温暖的农家晚景,心中暖流涌动,却也更加坚定了离意。她不能贪恋这份安逸。
待张婶擦着手从灶间出来,萧玉镜示意二丫去找哥哥们玩,然后起身,走到张婶身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张婶,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张婶闻言,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那敢情好!俺就说你年轻,底子好,恢复得快!”
她拉着萧玉镜的手,上下打量着,
“瞧瞧,这气色也红润多了,比刚来那会儿强多了!”
“多谢婶子这些日子的照顾。”
萧玉镜真诚地道谢,随即话锋微转,
“只是,我总在您这儿白吃白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夜不能寐。”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轻颤,一副泫然欲泣、内心不安的模样。
张婶最见不得她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连忙拍着她的手背:
“哎哟喂,我的玉娘诶!你跟婶子还客气啥?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嘛!安心住着!”
萧玉镜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持:
“婶子的恩情,玉娘铭记五内。但我总不能一辈子靠您接济。我听说……上游白石村那边,比咱们这儿热闹,有个小集市。”
她顿了顿,观察着张婶的神色,继续道,
“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绣活,或者帮人抄写书信的零工可以做。我……我识得几个字,女红也略通一二,总能挣些银钱,贴补家用,也……也顺便打听打听我失散家人的消息。”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表达了自立的想法,又点明了寻找亲人的目的,让人无法拒绝。
果然,张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嗓门不自觉地拔高:“啥?你要去白石村?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你一个姑娘家,长得又跟朵花儿似的,人生地不熟地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遇上坏人咋办?那集市上人多眼杂,啥人都有!要是被哪个不开眼的纨绔子弟或者地痞流氓瞧见了,纠缠起来,你让婶子怎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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