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太像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萧玉镜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保持着得体的姿态,任由苏婆婆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周围的镇民鸦雀无声,连陈撼岳都收敛了气息,恭敬地站在苏婆婆身后,显然这位老人在镇中地位极高。
“家母所遗?”
苏婆婆重复了一遍,拄着蟠龙拐杖向前走了两步,离萧玉镜更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历经岁月沉淀的、混合着草药与水汽的独特气息。
“你母亲……姓甚名谁?何方人氏?”
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也是一个试探。萧玉镜心知,若直接亮出皇家身份,在这等避世之地,恐怕会立刻激起更大的变数,甚至可能再次紧闭心扉。
她心思电转,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戚与追忆,微微垂眸:
“家母……姓元,江南人士。早年便已仙逝,留下这辨别人心真伪的微末伎俩与我,聊作念想。”
她避开了具体的名讳和籍贯,只提姓氏(与元后暗合)和地域,并将【朱阙镜心】模糊定义为“辨别人心真伪”的“微末伎俩”,既透露了关键信息,又显得谦逊且合乎情理。
“元……江南……”
苏婆婆咀嚼着这两个词,眼中的震惊慢慢化为一种深沉而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她沉默了片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终于,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萧玉镜脸上,那锐利似乎缓和了些许,多了些难以辨明的温度。
“小丫头,你叫玉镜?”
“是。”
“你……随老身来。”
苏婆婆转身,对李老爹微微颔首,然后便拄着拐杖,步履虽缓却极稳地向镇子深处走去。
陈撼岳等人自动让开道路,看向萧玉镜等人的目光已然不同,带着几分敬畏与好奇。
萧玉镜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或许是揭开谜团的关键一步。她示意卫琳琅、墨渊和沈孤月跟上。卫琳琅眼中精光闪烁,墨渊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看好戏的模样,只是眼神深处多了几分警惕,沈孤月则默默调整了位置,确保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 * *
苏婆婆的家在古镇深处,临水而建,是一座带着独立小院的古朴木屋。院中种着些不知名的草药,散发着清苦的气息。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却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绘着太湖烟波的水墨画,笔力苍劲。
苏婆婆在堂屋的竹榻上坐下,示意萧玉镜坐在对面的蒲团上。李老爹默默地去生火煮水,准备沏茶。卫琳琅三人则被礼貌地请在了院中石凳上等候。
“李老爹是镇上的长老,也是老身的旧识,不必避讳。”
苏婆婆看出萧玉镜的些许顾虑,淡淡道。
很快,李老爹端上来两杯清茶,茶叶并非名品,却有一股独特的清冽香气。
“尝尝,太湖边的野茶,外面喝不到。”
苏婆婆率先端起茶杯。
萧玉镜依言捧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轻轻啜了一口,茶汤微苦,回味却带着甘甜与一种奇异的宁静力量。她注意到,苏婆婆喝茶时,目光似有似无地掠过她腰间——那里,正挂着那半块鱼形玉珏,虽被衣物遮掩,但轮廓隐约可见。
“婆婆认得此物?”
萧玉镜放下茶杯,决定主动出击。她轻轻将玉珏从腰间解下,托在掌心。温润的玉质在略显昏暗的堂屋内,似乎流转着微不可查的光华。
苏婆婆的目光骤然凝住,紧紧盯着那半块玉珏,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就连一旁沉默的李老爹,呼吸也急促了一瞬。
“果然……果然在你这里。”
苏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放下茶杯,苍老的手伸向玉珏,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停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你……你可知这是何物?”
萧玉镜摇头,语气诚恳:
“不知。此乃家母遗物,近日才机缘巧合,知晓其存在。只知它似乎……关系重大。”
“关系重大?”
苏婆婆喃喃重复,脸上露出一丝似悲似嘲的复杂神色,
“何止是重大……它牵扯的,是几代人的宿命,是‘守玉人’的誓言,也是……无尽的灾祸之源。”
“守玉人!”
萧玉镜心头一震,终于从当事人口中听到了这个词!
“婆婆,您就是……”
苏婆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小丫头,你既能辨人心,可能看出老身此刻,是善意,还是恶意?”
萧玉镜抬眼,【朱阙镜心】悄然运转。映入她“眼”中的苏婆婆,周身笼罩着一片极其复杂的色彩。有沉郁厚重的“墨蓝”(代表深沉的忧虑与悲伤),有坚韧的“深褐”(代表守护的信念),有对她手中玉珏的“炽白”(代表强烈的关注),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指向她本人的“暖黄”(代表善意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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