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楼对弈的微妙波澜尚未在萧玉镜心中完全平复,朝堂之上,因江北贪腐案牵扯出的另一股暗流,已开始汹涌澎湃。
表面看来,江北案已尘埃落定。主犯伏法,相关人等或罢黜或流放,皇帝(在萧玉镜和谢玄的力主下)下旨追缴赃款,安抚灾民,一派雷厉风行、拨乱反正的气象。萧玉镜甚至还因在此案中的“卓越表现”,得了皇帝几句不痛不痒的褒奖。
然而,水面之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墨渊。
这日,他匆匆来到公主府书房,脸色凝重地向萧玉镜汇报:
“殿下,我们之前顺着江北案牵扯出的、与元后旧部有过来往的几个边缘小吏,出事了。”
萧玉镜正在翻阅格物院送来的蒸汽机改进图纸,闻言抬起头,眼神锐利:
“出了何事?”
“一个在漕运衙门负责文书归档的老吏,三日前被发现失足落水,淹死在自家门前的池塘里,据说是夜里吃醉了酒。一个在江北某县当过师爷、后调回京城户部清吏司的人,前夜家中莫名走了水,虽被救出,但吸入了过多烟尘,至今昏迷不醒,太医说情况不妙。” 墨渊语速不快,却字字带着寒意,“还有两个当年与元后母家——已故的林老将军部下有过些微银钱往来的小商人,一个突发急症暴毙,一个在押送货物途中遭遇‘山匪’,人货两失。”
萧玉镜放下图纸,指尖冰凉。
失足落水?走水?急症?山匪?
这些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巧合得令人心惊。
时间点更是微妙,都在江北案结案后,她开始暗中调查元后旧事不久。
“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萧玉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墨渊摇头:
“手法干净利落,几乎不留痕迹。对那小吏和商人动手的,像是专业的杀手,来去如风。对户部那位师爷家放火的,更是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但……”
他顿了顿,继续道:
“但这些人的共同点,都是曾在江北案的卷宗中,作为背景信息被轻微提及,与十年前林老将军麾下的一些旧人,有过些许微不足道的关联。若非我们顺着殿下您指示的元后线索刻意深挖,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灭口。”
萧玉镜缓缓吐出两个字,眸中寒光凛冽。
有人正在系统地、冷酷地清除所有可能将江北案与十年前元后之事联系起来的潜在证人!哪怕这些证人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自己掌握的信息有何价值!
这股力量,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辣,绝非定国公府能轻易办到。这需要极其精准的情报网,和能在京城及周边地区动用这种“专业”人手的能力。
“皇室高层……”
萧玉镜的心不断下沉。太后的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但隐隐的,她觉得可能还不止太后一人。先帝子嗣不丰,除却当今圣上和她,便只剩下几位早已就藩、远离权力中心的王爷。难道……他们之中,也有人牵涉其中?
“我们查到的那位‘下颌有浅疤’的线索呢?”
萧玉镜追问,这是目前最明确的指向。
沈孤月上前一步,接过话头:
“回殿下,根据‘下颌浅疤’和‘七’这个线索,末将秘密排查了永徽年间曾在宫内、内务府、各大王府及公侯府邸任职,尤其是担任过护卫、暗哨或执行过特殊任务的人员。符合‘下颌有浅疤’特征的有三人,但其中两人已在多年前的任务中身亡或病故。剩下的一人,名叫赵奎,曾是……秦王府的一名护卫小头目,约莫八年前因伤退役,此后下落不明。”
“秦王府?”
萧玉镜瞳孔微缩。她的皇叔,秦王萧策!那个手握重兵,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对她这个长公主也一向不怎么友善的亲王!
“可能找到这个赵奎?”
她立刻问。
沈孤月面露难色:
“末将正在全力追查,但此人如同人间蒸发,其家人也早在六年前就举家搬迁,不知所踪。秦王殿下治府严谨,关于此人的记录甚少,且年代久远,查起来阻力不小。”
阻力不小……萧玉镜明白,这阻力恐怕不仅来自时间,更来自某些不愿被深究的势力。
线索似乎又指向了秦王。但这一切,是否太过顺理成章?像是有人故意将线索引向秦王,借刀杀人?
萧玉镜感到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中。太后、秦王、甚至可能还有其他隐藏在暗处的皇室成员……十年前母后的死,到底牵扯了多少人?掩盖了怎样一个惊天秘密?
“江北案那边,我们之前安插的人,有没有传回什么特别的消息?”萧玉镜揉了揉眉心,问道。江北案是这一切的导火索,或许还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墨渊回道:
“我们的人注意到,在案犯被处决前,曾有一个神秘人去看守严密的天牢探视过主犯之一,那个吞没了大笔修河款项的工部侍郎。探视记录被抹去了,是我们的人买通了一个底层狱卒才得知。据那狱卒描述,探视者穿着斗篷,看不清面容,但气度不凡,身边跟着的随从,腰牌……似乎是宫内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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