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整个萧家村仿佛被春风提前吻过,漾开了一圈肉眼看不见、却人人都能感知的涟漪。一种忙碌而欢欣、心照不宣的气息,悄悄渗入了青石板路的缝隙,飘荡在炊烟袅袅的屋檐下,让这个依山傍水的村落,白日里显得比往常更生机勃勃,入夜后,灯火也似乎熄灭得更晚了些。
明面上,日子流淌得如同洱海的水,清澈而平缓。
小燕子睡足了那长长的一觉,像是彻底充好了电,满血复活。她拉着晴儿和班杰明,兴致勃勃地要做萧叔叔的“小尾巴”。
“叔叔,带我们去看‘风花雪月’吧!去看三月街!去爬苍山那条最有趣的步道!”她眼睛亮晶晶的,对一切都充满了近乎贪婪的好奇。萧叔叔乐得合不拢嘴,仿佛看到了弟弟萧之航年少时的影子,自然无不依从。
于是,他们的足迹踏过了苍山玉带云游的半山腰,在清碧溪边掬过沁凉的泉水;也搭了渔家的小船,在洱海澄澈的波光里晃悠,看远处白帆点点,海鸥翔集。
小燕子学着船娘的样子,生涩地摆动船桨,溅起一片水花和笑声。在村寨里,她更是如鱼得水,很快和一群半大孩子成了“首领”,带着他们追逐打闹,学着用蹩脚的白族话讨要零食,那混合着京腔与大理口音的“阿嬢,给点乳扇嘛”,逗得大人们前仰后合。新鲜的雕梅她一口一个,酸甜生津;烤得微焦的乳扇蘸上玫瑰糖,她吃得嘴角留香。那份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快乐,极具感染力,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晴儿的步调则舒缓许多。她更喜欢留在村里,自然而然地跟在萧婶婶身边。萧婶婶腌渍梅子,她便帮着清洗;萧婶婶打理院中的花木,她便递上剪刀;萧婶婶与相熟的妇人们聚在廊下做针线、唠家常、准备些复杂的吃食,她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那些她虽不完全懂却倍感亲切的乡音,手里或许也拿起一块绣片,学着缝上几针。她的静美与温婉,很快赢得了村中妇人们的喜爱。
这平静中,也藏着一个甜蜜的“意外”。那日下午,几位与萧婶婶交好的婶娘过来,说是拿新描的花样子,却你一言我一语,哄着晴儿试一件“刚做好、看看尺寸”的衣裳。晴儿推脱不过,被半拉半劝地进了内室,换上了一袭正红色、绣工极其繁复精美的长裙。
当她被簇拥着走出来时,廊下的光线正柔柔地落在她身上。那红色并非刺目的艳,而是厚重温润的正红,裙摆和衣袖上,金丝银线绣出的凤凰、牡丹、蝶恋花图案栩栩如生,随着她的步履微微闪动。衣裳出奇地合身,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衬得她肌肤莹白,平日里清丽的脸庞,竟透出一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端庄明艳的华贵气度。
“哎哟哟!这是哪里来的仙子下凡了!”一位婶娘率先拍手笑道。
“这身段,这模样,这通身的气派,跟这衣裳啊,简直是天生一对!”另一位也啧啧称赞。
“萧家嫂子,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晴儿姑娘穿上,比画上的人还好看!”
晴儿被围在中间,听着这些直白热烈的夸赞,脸颊早已飞上红云,羞得抬不起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光滑的衣料,心中却像打翻了蜜罐,甜意一丝丝渗出来,漫到四肢百骸。她隐约觉得,这衣裳的精致程度,绝不仅仅是“试试尺寸”那么简单,那细密的针脚,繁复的寓意,都像藏着郑重的心意。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多的羞涩和隐隐的期盼所取代。
而在水面之下,一股名为“筹备”的暖流,正汹涌而有序地奔腾着。
班杰明和萧剑成了常常“外出”的人。一个借口要去大理镇上采购特别的画纸颜料,一个说要去拜访苍山脚下一位擅长古乐谱的隐士。实际上,两人的身影频繁出现在洱海边那片选定的缓坡草地上。
班杰明带着几个被他新奇点子吸引的村里年轻小伙,用镰刀小心地修整着过长的杂草,辟出一片更平整的区域。他从村里木匠那里借来工具,和年轻人一起,用原木和木板搭起一个简约却牢固的小礼台,又动手制作了不少带着天然木纹的观礼椅。
他的艺术天赋在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带领大家采集了各色野花——蓝色的勿忘我、白色的珍珠蓼、黄色的毛茛,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细碎草花,编织成朴素而充满野趣的花环、花束,装饰在礼台周围和椅子扶手上。又寻来一些半透明的素色轻纱,巧妙地在几处支起的木架间牵拉出柔和的帷幔,海风拂过,纱幔与远处的洱海波涛仿佛连成了一片流动的梦境。
“这里,傍晚夕阳会从苍山那边斜照过来,”他指着礼台前方,眼睛发亮,“光会穿过这些纱,落在小燕子站的地方……一定会很美。”
萧剑则肩负着更传统、更需严谨的使命。他翻出族谱,请教村中几位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将白族婚礼从“下定”到“回门”的每一步古礼细节都重新梳理确认。他亲自去了趟喜洲,取回定制的新郎礼服与相关佩饰,检查每一处刺绣和扣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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