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香江城浅水湾别墅区,薄薄雾气中显得格外静谧,潮湿的空气里混着栀子花的淡香,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几滴。司徒倩独自坐在书房的红木桌前,桌面铺着素色绒布,边缘绣着暗纹牡丹。她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拼接着从火场抢救出来的父辈设计图残片,那些焦黑的纸片边缘还带着烟火气,有些地方轻轻一碰就化作粉末。她每动一下都屏住呼吸,左手按着桌面稳住身形,右手的镊子悬在半空,许久才敢落下。
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是隔壁人家养的画眉。她的指尖在烧焦的图纸边缘轻轻摩挲,忽然发现残片背面隐约透出重叠的墨迹。那墨迹像是被水洇过的蓝黑墨水,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仔细看还能辨认出钢笔笔尖划过的飞白。司徒倩起身走到窗边,将图纸举到朝阳的方向,光影穿透纸层时,她看清了——是半行模糊的钢笔字,像是“防空洞…化学…处理”的字样,末尾还有个被烧得只剩一角的句号。正当她蹙眉细辨时,桌上的旋转拨号电话突然发出刺耳的铃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突兀,惊得窗台上的吊兰都晃了晃。
听筒里传来林晓曼急促的声音,背景还夹杂着翻动纸张的窸窣声,像是有人在急促地翻找文件,偶尔还有抽屉被猛地关上的声响。倩姐,我在许美玉的旧宅找到了关键证据,一个棕色牛皮本,封皮都磨出毛边了,里面记着她当年通过义安商会走私的清单,全是日军遗留的物资,连芥子气的批号都写得清清楚楚...话音未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像是书架被撞翻,紧接着是林晓曼带着惊恐的尖叫:谁!别碰我!随后便是忙音,嘟嘟的声线刺得司徒倩耳膜发疼。
司徒倩紧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发白,指节泛青,她猛地将电话砸回座机,金属听筒与底座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目光落在刚刚拼凑出的图纸上——那里显露出永庆班地契与某个模糊的化学符号重叠的痕迹,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的思绪。她想起父亲生前总说,许家老宅的地窖里藏着不该碰的东西,临终前还抓着她的手反复叮嘱:那地方的砖缝里,渗着血的味道。
与此同时,许峰正在廉政公署的询问室内配合调查。墙面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划出一道道光柱。陈宇推门而入,将一份刚收到的加密传真放在桌上,封皮印着二字,边缘还沾着些许油渍。许峰戴上老花镜展开文件,映入眼帘的是许振邦司机肥强的供词照片,泛黄的纸页上,圆珠笔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被墨水晕染得看不清,却依然能辨认出关键信息:1982年许美玉如何通过社团渠道,用三艘渔船将日军遗留的化学武器从公海运进香江,卸货点就在葵涌码头的废弃仓库,连哪艘船的船板有裂缝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在司徒家老宅防空洞这几个字上停留许久,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与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反复念叨的那句防空洞不能挖,当时老人已经神志不清,嘴角还挂着呕吐物,他只当是胡话,此刻却像警钟般在耳边响起,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带着老花镜都滑到了鼻尖。
司徒倩挂了电话,抓起搭在椅背上的米白色风衣就往外冲。风衣的袖口还别着去年许峰送的珍珠别针,跑动时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楼道里的老式座钟敲了七下,铜制的钟摆声在楼梯间回荡,每一声都像敲在心上。她边跑边从包里摸出BP机,指尖在小小的键盘上快速按动,指甲缝里还沾着早上拼图纸时蹭到的焦黑痕迹:晓曼出事,在湾仔许美玉旧宅。发送键按下的瞬间,BP机屏幕亮起绿色的信号灯,映着她焦急的脸,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
赶到湾仔时,老旧的唐楼外还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竹竿在头顶横七竖八地架着,几件的确良衬衫随风摆动,差点扫到她脸上。林晓曼的公寓房门虚掩着,门把手上挂着半串黄铜钥匙,其中一片还晃悠悠地打着转,钥匙链上的塑料小熊吊坠是去年庙街买的,此刻正随着惯性来回晃动。司徒倩推开门时,一股淡淡的煤气味飘了过来,混杂着劣质香水的味道,让她心头一紧。
屋内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像是被人粗暴地翻过。桌上的青瓷茶杯摔在墙角,水渍洇湿了好几页纸,上面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隐约能看出是日文的化学公式。司徒倩蹲下身翻找,指尖在一堆碎纸中触到半页泛黄的日记。纸张边缘卷了毛边,上面的钢笔字却依旧清晰:1984.4.23,许美玉以太平轮真相相要挟,逼我调换婴儿...那孩子的襁褓上绣着牡丹,用的是苏绣的缠枝纹,我至今记得针脚有多密。
她的心猛地一沉,刚想将纸片塞进旗袍盘扣——那盘扣是母亲生前亲手绣的,上面也有朵小小的牡丹——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寒光。是麻醉针!司徒倩瞬间侧身躲到书柜后,针管地钉在对面的墙上,玻璃管里的液体泛着浑浊的白色,像掺了石灰水。尽管躲得快,她还是闻到一股刺鼻的甜香,像劣质糖果混着酒精的味道,熏得太阳穴阵阵发疼。意识模糊前,她摸到了书架最底层的铜制镇纸,那是父亲留下的老物件,沉甸甸的刻着二字。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镇纸砸向窗户,玻璃碎裂的声响成了她失去知觉前最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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