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69章 铁律铸秘墙，流水锁天工

商队带回的每一次警报，都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林凡的神经。信息网的构建是必要的触角延伸，是“未雨绸缪”的被动防御，但林凡深知，真正的安全，永远不能建立在敌人“不来”或“晚来”的侥幸之上。林谷之所以被觊觎，根源在于那远超时代的冶铁技术和高效的生产模式。这技术优势，是林谷生存和发展的生命线，也是最致命的诱惑。如何守住这条生命线，将技术的“利”牢牢锁在自家院内，才是从根本上化被动为主动的关键。

夜色深沉，林凡没有惊动他人，只单独叫来了墨恒。年轻人近来成长飞速，不仅是技术上的左膀右臂，其思维之缜密、对林凡理念领悟之深刻，已使其成为核心决策圈不可或缺的一员。林凡需要他，共同为林谷最珍贵的财富筑起一道无形的“秘墙”。

两人再次来到那已成为林谷动力与工业象征的高炉旁。炉火虽已暂熄，但余温尚存，巨大的炉体在月光下投下巍峨的暗影，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体内蕴藏着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墨恒，阿竹他们带回的消息，你怎么看？”林凡开门见山，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墨恒眉头微蹙，清秀的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凝重：“林师，看来外面的风，比我们想的要急，要乱。咱们的铁器，成了怀璧其罪的那块‘璧’。” 他顿了顿，看向林凡，“信息网是眼睛和耳朵，能让我们早知道危险。但……知道危险来了，和能挡住危险，是两回事。关键在于我们这块‘璧’本身，能不能守得住。”

林凡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墨恒果然看到了问题的核心。“说得对。我们不能指望敌人永远找不到我们，也不能指望每次都能靠护卫队血战退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而技术，就是我们内部最需要守护的核心。”

他指向眼前的高炉、水力鼓风系统、以及远处灯火通明的锻造区：“这些，就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但现在，知道高炉如何砌筑、耐火砖如何烧制、鼓风机构如何运作的人，有多少？知道炒钢火候、水力锻锤原理的人，又有多少？如果其中一人被收买，或者被掳走，我们的优势还能保持多久？”

墨恒倒吸一口凉气。他之前专注于技术实现，虽也有保密意识，却未曾如此系统、深刻地思考过技术扩散的可怕后果。“林师的意思是……我们要像守护谷口一样，守护我们的技术？”

“比守护谷口更甚！”林凡语气斩钉截铁，“谷口是物理的边界，而技术是知识的边界。知识一旦泄露，就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我们必须建立一套制度，将核心技术的知悉范围，控制在最小的圈子内，并且确保即使部分泄露，也无法被外人轻易复制利用。”

他接着提出了具体的技术保密方略，与墨恒逐条推敲：

第一，划定禁区，物理隔离。

“从明日开始，将高炉区、水力鼓风核心机构、炒钢炉区域，划为‘核心禁区’。”林凡在地上画出示意范围，“设立明显的标识，由护卫队派忠诚可靠之人日夜值守，未经你我或铁叔亲自批准，任何人不得擅入。普通工匠只能在指定区域活动，完成各自工序。”

第二，流水分工，知识分割。

“这是我们保密的核心手段。”林凡重点强调，“要将整个生产流程，分解成尽可能多的、相互隔离的环节。让每个工匠，只精通他自己那一小部分。”

采矿组： 只负责识别和开采矿石，无需知道冶炼细节。

选矿\/破碎组： 只负责按标准处理矿石。

耐火材料组： 由鲁垚绝对信任的徒弟负责，专攻耐火砖和耐火泥配方，与其他环节隔离。

高炉操作组： 分为投料、看火、出铁\/渣等不同岗位，每人只熟悉自己的操作要领，尤其是看火工，必须由最核心人员担任。

炒钢\/热处理组： 这是最高机密，目前仅限林凡、墨恒和极少数绝对可靠的老师傅（如鲁垚）掌握，设立独立封闭区域。

锻造组： 依托已有的流水线，进一步细化。锻打粗胚的，不懂淬火；负责淬火的，不懂最终打磨开刃的秘诀。水力锻锤的维护由墨恒亲自负责。

水力机构维护组： 单独分出来，由精通木工和机械的专人负责，与水系管理结合。

“如此一来，”林凡总结道，“即使某个环节的工匠被收买或出现意外，他所能泄露的，也只是一块碎片，外人难以凭此拼凑出完整的技术图景。就像盲人摸象，每人只知一部分，却不知全貌。”

第三，保密宣誓与连带责任。

“所有涉及核心环节的工匠，必须立下重誓，承诺永不泄密。同时，实行‘连带责任’，小组成员相互监督，一人泄密，全组受重罚。这既是一种约束，也能形成内部的互相警惕。”林凡深知人性，光靠觉悟不够，必须有制度的约束。

第四，技术黑箱与标准化输出。

“对于最终产品，我们要强化‘黑箱’概念。对外，只展示我们铁器的优良性能，绝不解释如何制造。内部，也尽量让前后工序之间通过标准化的‘接口’传递半成品，比如规定好铁坯的尺寸、成分要求，后道工序只需按标准加工，无需追问前道工序的具体参数。”

墨恒听着林凡条理清晰的规划，心中豁然开朗，同时也感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不仅仅是技术管理，更是人心的管理和制度的构建。他补充道：“林师，我建议，还可以在各组推行‘技术改进奖励’。鼓励工匠在自己熟悉的环节内进行小改小革，提升效率或质量，但任何涉及跨环节或核心原理的改动，必须由我们审核。这样既能保持活力，又不失控。”

“很好！这个想法很重要！”林凡赞许道，“保密不等于僵化，在可控范围内的持续改进同样关键。这件事，你来牵头制定更详细的细则，特别是各工序的保密等级划分和操作规范。”

翌日，林谷的核心成员会议上，林凡正式宣布了技术保密制度。铁叔负责禁区守卫和人员背景核查；姜宓负责协助墨恒制定保密文书和贡献点奖惩细则；各生产组负责人则负责在本组内传达和执行。

制度的推行，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些波澜。尤其是部分习惯了传统作坊模式、以掌握全套手艺为荣的老工匠，对这种“把自己变成只会一道工序的匠人”感到些许失落和不解。

林凡和墨恒亲自深入各小组，耐心解释。林凡打了个比方：“一把好刀，刀身、刀柄、护手，各有专攻。难道打造刀身的匠人，就必须会雕刻刀柄吗？分工合作，才能造出最好的刀。我们每个人，都是林谷这把利刃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分工是为了让这把刀更锋利，而不是贬低谁的价值。”

道理结合实际情况，加上贡献点制度向关键岗位和保密执行良好小组的倾斜，抵触情绪逐渐被理解和接受。一种新的秩序开始在林谷的生产体系中建立起来。核心区域立起了醒目的木牌，值守的护卫神情严肃；工匠们在自己的岗位上更加专注，因为彼此之间有了无形的监督；整个生产流程，像一条被分割成数段却又紧密衔接的锁链，每一环都坚固，而掌握全链钥匙的，只有林凡和墨恒等极少数人。

墨恒站在高处，俯瞰着井然有序中又透着一丝神秘气息的工坊区，心中感慨。林师这是在用管理和技术，铸造一道无形的、却比石墙更加坚固的防线。这防线守护的，是流淌的铁水，是锋利的兵刃，更是林谷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发展壮大的最大依仗。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外部的压力不会消失，内部的保密工作也将是一场持久战。但有了这道“秘墙”，林谷终于不再是仅靠地理隐蔽和武力防御的被动存在，它拥有了主动守护核心竞争力的能力。技术的星火，必须被小心翼翼地保存在这精心打造的壁垒之内，直到有一天，它能成长为足以照亮更广阔天地的燎原之火。而守护这火种的责任，已然落在了他和林凡的肩上，沉重，却无比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