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105章 根基之忧

林谷及其辖下的镇荒城、望北堡，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在乱世中吸引着四面八方寻求安定与机遇的人流。击溃河谷营、与彩云城等势力建立贸易往来、内部秩序井然且充满新奇事物的名声传播开来，使得前来投奔的流民、寻求机会的工匠、甚至少数不得志的士人络绎不绝。在某个秋高气爽的日子，负责户籍管理的吏员向林凡汇报了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数字：林谷总人口，首次突破了一万人。

万人之众，在这个时代，已算得上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人口的暴涨带来了显而易见的好处：劳动力更加充裕，兵源得以扩充，各行各业都注入了新的活力。格物院在墨离和墨恒的带领下，技术研讨氛围浓厚；林谷军在铁叔和孙铮的操练下，战阵演练日渐纯熟；内务部在姜宓、周谨与卫鞅的磨合中，各项制度也在磕磕绊绊地细化。

表面看去，一片欣欣向荣。

然而，潜藏的危机，往往爆发在最基础、也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这一日，林凡正在与卫鞅讨论新拟定的《林谷律实施细则》中关于“知识产权”保护的条款——这是林凡极力要求加入的，旨在从法律层面进一步巩固技术优势。农业负责人阿木却脸色凝重，几乎是冲进了指挥所。

“主公！不好了！”阿木顾不上礼节，声音带着一丝惊慌，“粮…粮仓的消耗速度远超预期！按照目前的人口和配给，我们储备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这还没算新粮入库前的青黄不接！”

林凡手中的笔顿住了，卫鞅也皱起了眉头。人口破万的喜悦，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冲散。

“怎么回事？去年开垦的荒地，加上堆肥和曲辕犁，收成不是增加了不少吗？”林凡沉声问道。

阿竹抹了把汗，脸上带着疲惫与无奈：“主公，收成是增加了，可人也多了好几倍啊！新开垦的土地肥力需要时间培养，产量比不上熟地。而且…而且最近流入的人口，许多是一无所有的赤贫，几乎不带来任何粮食，全靠谷内接济。我们之前依靠贸易换取的粮食，也跟不上消耗的速度了。市面上，已经有人开始用贡献点高价兑换粮食，普通工匠一个月的辛苦所得，换到的粮食还不如以往半月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粮食！这个最原始，也最致命的问题，终于摆在了林凡面前。他意识到，自己过于关注工业、军事和制度建设，却对这个农耕时代最根本的命脉，产生了致命的疏忽。技术可以跨越，制度可以设计，但粮食不会凭空变出来。

“立刻召集姜宓、周谨、阿竹！”林凡当机立断，又看向卫鞅，“卫先生，你也留下，此事关乎稳定，律法亦需跟进。”

很快，核心成员齐聚。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

林凡没有废话，直接将阿木汇报的情况公布。

姜宓首先开口，她负责内务分配，对情况早有察觉，秀眉紧蹙：“近日已接到数起关于粮价（以贡献点计）浮动的报告。一些家中存粮稍丰或贡献点充裕者，开始囤积，导致市面流通粮食减少，价格被推高。长此以往，贡献点体系恐受冲击，民众不满情绪会滋生。”

负责商贸的阿竹立刻补充：“我已命商队暂停其他交易，全力采购粮食。但周边产粮区本就不多，彩云城等地也需存粮自保，能购得的数量有限，且价格飞涨。杯水车薪啊！”

年轻的周谨面露惭色：“此事属下失察，未能及时预警……”

林凡摆手打断了他：“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拿出对策，稳定人心，渡过难关。”

众人纷纷建言。

阿竹主张不惜代价外购：“主公，我可带商队远赴南方更大城邦，哪怕利润薄些，甚至用部分非核心技术换取粮食，也要先稳住局面！”

姜宓则强调内部管控：“应立即颁布临时法令，平抑粮价，限制个人囤积数量，严厉打击投机行为。同时，可考虑暂时降低非必要岗位的口粮配给标准，优先保障工匠、军士和重体力劳动者的供应。”

卫鞅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非常之时，当用重典。建议即刻实行‘粮食配给制’，按年龄、工种核定每日口粮，凭户籍木牌领取，彻底取缔民间粮食交易，违者重罚，直至枭首！同时，鼓励举报囤积居奇者，查实可分其部分家产。唯有如此，方可最快稳定局势，集中粮秣，保障核心。”

“枭首？”姜宓微微吸了口气，“是否过于严苛？恐引恐慌。”

卫鞅直视姜宓：“姜部长，乱世饥馑，人心易变。恐慌，总比饿殍遍地、易子而食要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林凡听着众人的意见，大脑飞速运转。阿竹的方案能解燃眉之急，但依赖外部，风险不小；姜宓的方案温和，但见效可能慢，且难以彻底杜绝黑市；卫鞅的方案最彻底，也最冷酷，能迅速控制局面，但对林谷一直努力营造的“相对公平与温情”是一种伤害。

他必须做出抉择。

“诸位，”林凡终于开口，声音沉稳，带着决断，“采取综合措施。第一，阿竹，商贸部全力运作，不惜成本，多渠道购粮，可动用部分琉璃、精钢制品作为硬通货。第二，内务部即刻颁布‘粮食市场临时管制令’，设定粮食兑换贡献点的最高限额，严厉打击恶意囤积和抬价，由卫鞅先生负责监督执行，尺度……可从严，但暂不适用枭首，以罚没家产、强制劳役为主。第三，周谨，你协助阿木，立即对全谷所有公私储粮进行详细统计，做到心中有数。第四，通告全谷，坦诚目前粮食压力，宣布即日起暂时实行‘基本口粮保障制度’，确保每人每日最低生存所需，鼓励民众节约粮食，同时承诺政府正在全力解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这是短期应对。长久之计，在于农业本身。阿木，会后你留下，我们要详细制定一个农业发展的长期规划。”

命令下达，整个林谷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阿竹的商队带着珍贵的货物奔赴四方；内务部张贴告示，执法队开始巡逻市场，几起试图高价倒卖粮食的行为被迅速查处，涉事者被罚没家产并公示，起到了强大的震慑作用；基本口粮保障制度虽然让伙食水平有所下降，但稳定的供应和官方的坦诚，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民众的恐慌情绪。粮价疯涨的势头，被暂时遏制住了。

处理完应急事务，夜已深沉。林凡将疲惫不堪的阿木留在指挥所，姜宓也在一旁陪同。

“阿木，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林凡亲自给阿木倒了杯水，“现在，说说吧，农业的根本问题在哪里？我们该如何才能真正做到自给自足，甚至有余粮储备？”

阿木捧着水杯，眼圈有些发红，既是压力，也是感动。他深吸一口气，道：“主公，问题很多。第一是地力，新垦荒地需要多年养护才能成良田。第二是水利，现有沟渠只能覆盖部分良田，许多坡地、新地灌溉不便，靠天吃饭。第三是种子，我们用的多是本地老品种，产量有限。第四是肥料，堆肥速度跟不上需求，人畜粪便收集也不够系统。第五……第五还是人手，精耕细作需要大量劳力，可现在工坊、军队都在要人……”

林凡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阿木提到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技术、投入和效率的问题。

“如果我们……尝试一些新的方法呢？”林凡沉吟道，“比如，寻找或培育更高产的作物？系统化地兴修水利，建造水车、水库，实现更广范围的灌溉？研究更高效的积肥、施肥方法？甚至，设计一些能节省人力的农具？”

阿木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犹豫：“主公，这些……能成吗？都需要时间，而且……可能会失败。”

“不尝试，就永远只能原地踏步。”林凡语气坚定，“从明天开始，格物院分出一个‘农技组’，由你牵头，墨离先生见识广博，也可请他协助。我会给你拨付专门的贡献点和资源。我们先选定一小块区域作为‘试验田’，大胆尝试！水利工程，我会让墨恒评估，选择合适地点，逐步推进。”

他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粮食，是林谷真正的根基，是比钢铁、水泥更重要的战略资源。这次危机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工业可以让我们强大，但只有农业，才能让我们生存和延续。这件事，必须上升到和林谷军、格物院同等重要的高度来对待。”

姜宓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林凡在危机中展现出的冷静、决断与长远眼光，心中那份信赖与情感愈发深厚。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要带领林谷在技术上崛起，更要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最深厚的生存之根。这场粮食危机，或许正是林谷从高速扩张转向内涵式、高质量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前方的道路，依然挑战重重，但方向，已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