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器时代：从零开始的工业革命 第104章 磨合

林凡对墨离、卫鞅、孙铮三人的安排，很快便与他们本人进行了深入的沟通。结果正如他所预期，三人对于林凡能如此精准地把握他们的长处，并给予相应的平台和尊重，都感到颇为意外和满意。在这个重视门第和资历的时代，林凡这种“唯才是举”、不论出身的做法，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三人均表示愿意暂留林谷，按照林凡的安排尝试合作。

新鲜血液的注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不可避免地激起了层层涟漪。林谷内部，尤其是几个关键部门，开始迎来了新思想与旧有体系的碰撞。

一、内务之辩：仁治与法治的拉锯

内务部是目前碰撞最为激烈的领域。姜宓主持内务已久，她秉持的是一种融合了贵族治理智慧与林凡“以人为本”理念的管理风格，注重调和、安抚，在规则执行中常带有人情味的弹性。她擅长运用自身魅力和细致关怀来凝聚人心，使谷民在严密的组织下仍能感受到温情。

而新加入的周谨，本就是林凡为分担姜宓压力、引入更系统化管理而培养的副手，他性格严谨，做事条理分明，正努力学习和适应林谷的运作模式。

如今，再加上一个信奉“法不阿贵，绳不挠曲”、主张“刑无等级”、“赏誉同轨，非诛俱行”的卫鞅，内务部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卫鞅接手“法例编纂小组”后，立刻展现出其雷厉风行的作风。他首先调阅了所有现行的“林谷律”及判例，然后便提出了一系列尖锐的修改意见。

“姜部长，周副手，”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卫鞅直言不讳，声音冷峻，“现行律例中，‘贡献点’制度固然清晰，然对于怠工、舞弊、乃至内部轻微争斗之处罚，过于倚赖仲裁小组之‘酌情裁定’，此乃人治，非法治。标准模糊，则吏治易生**，民众易存侥幸。当明确细则，譬如，怠工一日，扣贡献点几何；损坏公物，按价值赔偿几何，并加罚劳役几何；口角争斗，视情节轻重，罚没口粮或强制劳役几何……皆需明文公示，一体执行，不得因身份、资历而异！”

姜宓微微蹙眉，她理解严格法纪的必要，但担心过于僵化：“卫先生所言在理。然林谷初立，人心未稳，若律法过于严苛，动辄得咎，恐失人心之柔。譬如，一老匠因家事烦忧，偶然怠工一日，若按律严惩，是否不近人情？仲裁小组的存在，正是为了弥补律法之不足，考量具体情由。”

周谨也补充道：“卫先生，明确细则确有必要，但执行时或需分层。轻微过失，可由小组调解、警告；屡犯或情节较重者，再依律严惩。如此，既维护律法威严，亦留教化余地。”

卫鞅却摇头，态度坚决：“法者，国之权衡也。夫罪至重而刑至轻，庸人不知畏矣。今日可因‘家事烦忧’怠工而不罚，明日便可因‘身体不适’渎职而免责，长此以往，法将不法！所谓‘人情’，往往成为特权与不公之温床。欲求公平效率，必先使法令如山，令行禁止！至于教化，当在立法之初引导，而非执法之时徇情。”

会议室内，仁治的温情与法治的冷峻形成了鲜明的对峙。姜宓代表着稳定与人心凝聚，卫鞅则代表着秩序与效率的极致追求。周谨夹在中间，努力寻找平衡点。最终，会议决定，由卫鞅牵头起草一份更详细的《林谷律实施细则》，但最终定稿需经林凡、姜宓及核心层审议，并试行一段时间观察效果。这场辩论，只是内务部变革的开始。

二、军工之融：古阵与新制的共鸣

相较于内务部的理念之争，军事领域的碰撞则更多是技术层面的融合与互补。

铁叔对孙铮的到来，最初是带着几分老兵对“理论派”的审视的。但几次深入的战术推演和练兵场上的交流后，这位老行伍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

林凡带来的现代军队理念，如严格的纪律、统一的编制、标准化的操典、后勤保障体系以及强调小队协同和基层军官主观能动性等，已经让林谷军脱胎换骨。孙铮对此惊叹不已，称之为“未见之强军根基”。

然而，孙铮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不足：“林谷军令行禁止，器械精良，确为劲旅雏形。然，诸般训练，多侧重于单兵与小队，对于大阵厮杀、地形利用、兵种配合，尤其是我等所处之世盛行的车、步、弓、骑协同，涉猎尚浅。”

他在沙盘上随手划出几个阵型：“譬如，遇敌骑冲击，当以何阵阻之？山地作战，队形如何展开？攻城拔寨，器械如何运用？林谷军如今更多依赖个人勇武与小队默契，遇小股敌人自可碾压，然若遇同等纪律、同样装备且精通战阵之强敌，恐会吃亏。”

铁叔闻言，眉头紧锁，他不得不承认孙铮说得有道理。他过往的经验更多是小型冲突和匪患作战，对于大规模的、正规的冷兵器战争阵法，确实了解不深。

林凡对此高度重视，他深知自己那点军事知识更多是理论和管理层面的，对于冷兵器时代的具体战术，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战法，孙铮才是专家。

“孙先生所言极是。”林凡虚心求教，“我军建设，确需补足战阵一课。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孙铮也不藏私，侃侃而谈：“当务之急，是依据林谷军现有装备和人员特点，设计数套基础战阵。如防御用的‘圆阵’、‘方阵’，进攻用的‘锥形阵’、‘雁行阵’。并训练士卒熟练变换。此外，需专门训练长矛手、刀盾手、弓弩手之间的配合。林谷弩机犀利，当善加利用，设计‘叠阵’轮番射击，保持火力不绝……”

他将古老的兵法智慧与林谷军的实际情况相结合，提出了许多切实可行的建议。铁叔听得频频点头，不时补充一些基于林谷军特点的细节。两人一个经验丰富，深谙传统战阵精髓；一个对林谷军如臂使指，了解其优劣势。他们的碰撞，不是对抗，而是迅速的融合与共鸣。

林凡乐见其成，授权孙铮与铁叔共同负责林谷军的战阵训练和战术革新。很快，练兵场上除了熟悉的队列和体能训练外，开始响起演练阵型的号令声和士兵们协同移动的沉重脚步声。林谷军的战斗力，正在向着更全面、更适应这个时代战争形态的方向进化。

三、格物之叹：无声的契合

相比之下，墨离在格物院的融入则顺利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他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对林谷现有技术的了解和研究中。林凡允许他接触一些非核心的技术领域，如水力传动的各种应用、标准化零件生产的意义、以及一些基础材料的配比实验（非水泥、炒钢等核心机密）。

墨离看着那整齐划一的零件、高效运转的水力机械、以及林凡提出的“持续改进”、“标准化作业”等理念，常常激动得不能自已，反复感叹：“此方是真正‘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之道！巧夺天工，而又惠及庶民，近乎道矣！”

他与墨恒等技术骨干交流频繁，互相启发。墨离深厚的传统工匠经验，与墨恒等人在林凡指导下形成的新思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在一些工具改进和工艺流程优化上，提出了不少让林凡都眼前一亮的建议。他的存在，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契合，为林谷的技术发展增添了更多扎实的经验底蕴。

夜色下，林凡与姜宓再次漫步。

“内务部那边，辛苦你了。”林凡握着姜宓的手，能感觉到她近日的疲惫，“卫鞅的理念虽显酷烈，但其对制度严密性的追求，确实是我们需要的。如何把握其中的度，需要你和周谨多费心。”

姜宓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我明白。只是有时觉得，若事事皆依冷冰冰的条文，这林谷，与我记忆中那些等级森严、人情冷漠的贵族封地，又有何异？”

“所以我们才要找到平衡。”林凡安慰道，“法，是底线，是保障公平的框架。但在这框架之内，依然可以有温度，有关怀。这其中的艺术，正是需要你去把握的。卫鞅提供了坚硬的骨架，而你和周谨，要为其注入血肉和灵魂。”

他望向远处依稀传来操练声的军营，以及格物院依旧亮着的灯火，感慨道：“你看，孙铮与铁叔，墨离与墨恒，他们都在碰撞中找到了融合的方向。我相信，内务部也一样。不同的思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包容和引导的智慧。这磨合的过程，本身就是在塑造林谷独特的性格。”

姜宓轻轻“嗯”了一声，心中的些许郁结似乎消散了些。她知道，林凡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但正是这种不断面对挑战、不断调整优化的过程，让林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而这其中需要付出的心血与智慧，正是她与他需要共同承担的重任。前方的路，在思想的激荡与磨合中，正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