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点滴的滴答声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天色由阴沉转向昏黄,最后彻底被深沉的夜幕笼罩。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路明非躺在病床上,辗转难眠。身体的疼痛稍缓,但心头的沉重和混乱却丝毫没有减轻。楚子航靠在自己病床上闭目养神,但路明非知道他没有睡着,那紧绷的侧脸线条显示着他内心的风暴。
保密协议、预科班的提议——像一团乱麻塞在脑子里。最让他心绪不宁的,是妈妈。富山雅史说她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吧?他既无比渴望看到妈妈熟悉的身影,又隐隐害怕面对她担忧的眼泪。
就在这时,病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焦灼和……熟悉感。
路明非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门被轻轻推开,没有敲门。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乔薇妮。
她穿着一件略显褶皱的米色风衣,风尘仆仆,美丽的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明显疲惫。她似乎是一路跑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但当她的目光越过病房门框,精准地捕捉到路明非那张苍白、带着伤痕的脸时,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焦虑都在瞬间被一种更强烈、更纯粹的情感所淹没——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撕心裂肺的心疼,是一个母亲看到受伤孩子时最本能的、毫无保留的爱与恐惧。
“妈……妈?”路明非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砾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明非!我的孩子!”乔薇妮几乎是扑到他的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却又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变得无比轻柔,仿佛他是易碎的琉璃。她冰凉的手指颤抖着抚上路明非苍白消瘦的脸颊,那触感带着真实的、属于母亲的温度,瞬间击溃了路明非强撑的所有壁垒。
“妈!”路明非再也忍不住,巨大的委屈、恐惧、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有对父亲冷漠的伤心,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他像个迷路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不管不顾地想要扑进母亲的怀里,却忘了身上的伤。
“嘶——”剧烈的疼痛从肋间传来,让他倒抽一口冷气,动作僵在半空,眼泪却更加汹涌地滚落。
“别动!别动!小心伤口!”
乔薇妮的心都要碎了,慌忙按住他,声音带着哽咽。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处,用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
“没事了……没事了……妈妈来了……妈妈在这儿……”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哽咽而温柔,带着一种能抚平一切惊涛骇浪的力量。她的手紧紧握住路明非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传递着源源不断的温暖和安全感。
路明非把头深深埋在母亲带着淡淡馨香和风尘气息的肩窝,贪婪地汲取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和安全感。母亲的怀抱像是最坚固的避风港,暂时隔绝了昨夜那场神魔之战的恐怖阴影。他像个真正受惊的孩子,在母亲怀里呜咽出声,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
“妈……好可怕……车翻了……好黑……好多人……金色的眼睛……还有……还有那个……像山一样的神……楚叔叔他……他……” 提到楚天骄,他的声音更加哽咽,充满了悲伤。
乔薇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金色眼睛……像山一样的神……
乔薇妮心痛如绞,她能感受到儿子身体细微的颤抖和话语里深藏的恐惧。她轻轻拍着路明非的背,像小时候哄他入睡那样,声音温柔而坚定:“不怕了,不怕了,都过去了。楚叔叔是个英雄,他保护了你们……现在妈妈在,妈妈也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你有事了。”
她的眼神扫过路明非身上的伤,带着母亲特有的心疼,“还疼吗?医生怎么说?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路明非在母亲怀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眼泪鼻涕蹭了乔薇妮一肩膀,却觉得无比安心。“好多了……就是……就是有点疼……还有……头还有点晕……”他瓮声瓮气地说。
乔薇妮这才稍稍松开怀抱,仔细端详儿子的脸,用温热的指尖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受苦了,我的明非。”她眼中含着泪光,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旁边病床的楚子航。楚子航已经睁开了眼睛,深褐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母子相拥的一幕。他的眼神复杂,有悲伤,有理解,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楚同学,”乔薇妮的声音带着真诚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谢谢你照顾明非。你父亲的事……请节哀。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她看到了楚子航眼中的沉痛,那是失去至亲的、无法伪装的痛。
楚子航微微颔首,声音有些沙哑:“谢谢阿姨。” 他没有多说什么,重新闭上了眼睛,将脸转向墙壁的方向,将空间留给了这对重逢的母子,也藏起了自己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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