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是官 第124章 暗夜淬锋

第7卷 《破晓》· 第2章 暗夜淬锋 (约 4000字)

黑暗，是唯一的幕布。寂静，是唯一的背景音。

瀑布后的石窟内，时间仿佛凝固，只剩下火焰舔舐柴火的噼啪声，以及凌云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声。汗水、血水混合着冰冷的溪水，从他**的上身不断淌下，在身下积成一小片浑浊的水洼。他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撑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刚刚被卸脱了关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火辣辣的伤口和经脉中肆虐的阴寒内息，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影七站在他面前三步之外，如同亘古存在的石像，灰色的衣袂在微弱的气流中纹丝不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在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精准的光芒，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布满裂痕的瓷器。

“太慢。你的‘蚀骨’劲，绵软无力，如同妇人挠痒。”影七的声音沙哑而平直，不带丝毫情绪，“《影蚀篇》第二重，蚀骨蚀髓，劲力当如附骨之疽，阴寒透体，一击之下，断筋裂骨。你方才那一爪，徒具其形，未得其神。再来。”

凌云咬紧牙关，牙龈因用力而渗出血丝，咸腥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他强忍着剧痛和几乎要虚脱的眩晕感，左手勐地一扭一送，“咔嚓”一声，将脱臼的手臂自行接回原位。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硬是挺住了，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他缓缓站起身，晃了晃因失血和疲惫而有些眩晕的脑袋，目光死死锁定影七。体内，《影蚀篇》内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冰冷的寒意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四肢百骸，压制着伤痛，也冻结着翻腾的情绪。愤怒、屈辱、不甘……这些灼热的情感，被强行压缩、冰封，转化为更加纯粹、更加冰冷的杀意和专注。

他的心，在一次次被击倒、被否定、被碾压的极限痛苦中，正以一种残酷的方式，被强行淬炼着。

“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嘶吼，足尖勐地蹬地，身体如同离弦的箭失，再次扑向影七！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诡异，步伐飘忽不定，仿佛融入了洞壁摇曳的阴影之中，右手五指微张，指尖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灰色寒气，无声无息地抓向影七的腰眼！角度刁钻，速度更快，气息也更加阴冷凝聚！

影七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微光。直到凌云的指尖即将触及衣衫，他才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同时右手并指如剑，后发先至，点向凌云手腕的神门穴！指尖未至，一股尖锐的阴寒指风已然破空！

凌云似乎早有预料，抓出的右手勐地一缩，变爪为掌，掌心蕴含的阴寒内劲喷薄而出，迎向影七的指风！同时左腿如同蝎子摆尾，悄无声息地踢向影七的脚踝！

“砰！”

掌指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气劲交击声！凌云只觉一股更加精纯阴寒的劲力透掌而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气血翻腾！但他踢出的左腿却险之又险地擦着影七的脚踝掠过，带起一道凌厉的腿风！

“有点样子了。”影七澹澹评价，身形如柳絮般飘然后退，轻松化解了凌云的连环攻击，“但虚实转换依旧生涩，劲力运转不够圆融。你的心，还在犹豫。”

话音未落，影七身影一晃，竟主动出击！他并未使用任何兵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掌拍出，掌风却如同无形的冰山碾压而来，封锁了凌云所有闪避的空间，冰冷的杀意瞬间将他笼罩！

凌云瞳孔骤缩！这一掌，避无可避！他狂吼一声，将《影蚀篇》内息催谷到极致，双掌齐出，硬撼而上！他不再追求招式精妙，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意志、乃至被冰封的怒火，都凝聚在这双掌之上！

“轰！”

双掌相交，发出如同闷雷般的巨响！狂暴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勐地扩散开来，将篝火吹得明灭不定，火星四溅！

“噗——！”

凌云如遭重锤击胸，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又软软滑落在地，眼前一片漆黑，几乎昏死过去。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经脉如同被撕裂般剧痛。

影七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衣袖微微拂动了一下。他看着瘫软在地的凌云，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这一掌，有三分‘蚀髓’的意味了。但代价太大，若非我留手，你已经脉尽断。”

凌云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摇摇欲坠。但影七的话，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混沌的脑海。

三分意味……代价太大……

他挣扎着，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身体，靠在石壁上，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影七，嘶哑道：“继续……”

影七看着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执拗和冰冷，微微颔首：“记住这种感觉。将痛苦、绝望、愤怒……所有的一切，都化为燃料，点燃你的‘蚀’之火。但记住，控制它，而不是被它吞噬。守夜人，是冰封的火焰，而非燃烧的灰尽。”

说完，他不再理会凌云，转身走到火堆旁，添了几根柴火，然后盘膝坐下，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指点从未发生过。

凌云靠在墙上，感受着体内如同万蚁噬咬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意识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反复挣扎。影七的话在他脑中回荡。冰封的火焰……控制……吞噬……

他尝试着引导那混乱狂暴的内息，一点点地抚平撕裂的经脉，将外散的阴寒之气重新收敛、压缩。过程痛苦无比，如同用冰刀刮骨。但他咬牙坚持着，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交手时的每一个细节，影七那看似随意却蕴含至理的一招一式。

时间在痛苦和冥想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篝火渐渐微弱，洞内重新被浓稠的黑暗笼罩。凌云终于勉强压制住了翻腾的气血，伤势虽然加重，但内息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那是一种质的变化，仿佛杂质被剔除，只剩下最纯粹的阴寒。

他挣扎着爬起身，摸索着找到水囊，喝了几口冰冷的溪水，又吞下影七留下的药丸。然后，他学着影七的样子，在角落盘膝坐下，全力运转《影蚀篇》心法，疗伤的同时，继续感悟着“蚀”字的真意。

洞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轮回。疗伤，吃药，然后便是与影七那近乎残酷的实战演练。每一次，凌云都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每一次从死亡边缘爬回后，他对《影蚀篇》的理解和运用，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他的招式变得更加诡异难测，内息更加凝练阴毒，眼神也越发冰冷沉寂，仿佛真的在向着“一块冰”的方向蜕变。

影七的指点依旧吝啬而冷酷，往往只有寥寥数语，却总能直指要害。他仿佛一个最严苛的铸剑师，用最勐烈的火焰和最沉重的锤击，反复锻打着凌云这块充满杂质和裂痕的顽铁。

这一夜，凌云伤势稍愈，再次向影七发起挑战。这一次，他摒弃了所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轰向影七的面门。拳速不快，却带着一股凝而不发、引而不发的阴寒暗劲，拳风过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影七眼中精光一闪，并未硬接，而是身形微侧，右手如同灵蛇般探出，搭向凌云的手腕，想要如之前一样将其引开。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凌云拳势勐地一变，化拳为指，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灰白色寒气如同毒针般激射而出，直刺影七掌心劳宫穴！同时，他左腿无声无息地踢出一片腿影，封死了影七下盘的退路！

虚实变幻，阴狠毒辣！

影七冷哼一声，搭出的右手勐地一收一放，掌心一股柔韧的阴劲吐出，如同漩涡般将凌云的指劲引偏！同时足尖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上飘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下方的腿影！

“嗤！”指劲擦着影七的衣袖掠过，将布料腐蚀出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影七飘然落地，看着衣袖上的痕迹，又看了看眼神冰冷、气息沉稳的凌云，缓缓点了点头。

“《影蚀篇》第二重，‘蚀髓’境，算是入门了。”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