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她的话一落地,瞬间就激起了温岩强烈的不满。
他的薄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双手在身侧不自觉地握成拳,不过到底还是强行压下了这股情绪。
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和眼底翻涌的暗色,透露着他的憋屈。
他的这娘,他该说她点什么好呢!
守着封建迷信,不去见亲生的、刚生产完的女儿,非要去见一个离她而去的养子?
这对吗?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他赌气道:“娘,你还见他做什么?”
“不该是他来看你吗?”
他想着,要是温鑫真念着这份养育之情,就该主动上门看望的,哪里用得着他娘眼巴巴地盼着?
临了,他越想越觉得蹊跷,又追着补了句:“娘,温鑫回到的是富裕之家,还是连咱家都不如的家庭?”
生活的经验告诉温岩,应该是前者。
穷人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精力管一个送出去给别人养,还双腿有缺陷的孩子?
骤然间,他想到了一个人,脸色大变,“娘,你别告诉我,温鑫是柳家的少爷?”
“柳家的柳景成,与温鑫,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上次见了那柳景成,都被吓了一大跳。”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惊得他自己都怔了怔。
他们俩长得那般相像,难保他们俩人会没有联系呐。
难不成,温鑫回的是柳家?
“岩儿,你知道柳家?”
秦茗也愣住了,嘴唇动了动。
岩儿认识柳景成?
她望着他,眸子里的不安又添了几分。
“知道,但没有怎么接触过。”
他娘的反应告诉他,他猜对了——温鑫真的与柳家有关系!
……
夜晚
溪云阁
小桃回到溪云阁的时候,温宝珠已经等候多时了。
青荷色的蝉翼纱裙,松松垮垮地笼在她的身上,微风顺着窗户吹进屋内,裙角似有若无地漾起了细碎的褶皱。
她乌发如瀑,但发间只簪了支素银海棠步摇,清透的银质流转着温润的微光。
浴后淡淡的水汽还未从她的周身散尽,以至于鬓角的几缕青丝都黏在了白皙的颈边,添了几分慵懒的娇俏。
她斜斜地倚着雕花梨花木摇篮,皓腕轻垂,莹白的指尖似怕惊扰了清梦般,轻轻地搭在婴孩盖的鹅黄锦被上,眼波流转间,柔得像化开的蜜,能把周遭的空气都浸得暖融。
望着摇篮里面色红润、正酣睡的奶娃娃,她时不时、百无聊赖地给她掖掖被角。
这般大小的娃娃最是省心了,整日里,除了小嘴一努一努地喝奶,余下的时光就是缩在襁褓里睡觉了,偶尔还会哭一下,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吭吭唧唧的,听得人心里软乎乎的,实在讨人喜欢得紧。
暮色像层薄纱缓缓地罩下,见天色渐晚,温宝珠莲步轻移至廊下,微微地仰起头,秀美的脖颈拉成了一道柔缓的弧,望向了那月洞门的方向——那是丫鬟小桃该归返的路径。
起初,她唇角噙着的那丝淡淡的期许,像春日里的晨露般清浅又柔软。
可随着暮色愈浓,见月洞门仍无小桃的身影,那期许便一点点地褪去,化作了眉间拧起的焦急,眼底漫开的担心,似暮色里疯长的藤蔓,缠得她心发紧 。
日头都落尽了,算着出去的时辰,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小桃怎么还不见影踪呢?
而月洞门更是像被施了静止咒般,连点熟悉的衣角都没有晃进来。
莫非,是交办的事情遇上了难坎,不顺利?
又或者,是小桃她自己遇上了状况?
念头刚起,温宝珠的心就猛地一揪 。
越想越慌,莫不是……
莫不是在这暮色里,小桃遇到了什么危险?
她望着月洞门的方向,心像悬在半空的灯笼,晃得厉害。
紧接着,她的脑海里又不受控地闪过了各种不好的念头:小桃会不会是被突然闯出的恶犬惊着了?
甚至会不会……是遇上了心怀不轨之人?
每一个念头都像针,扎得她心疼 。
要是往日里稳妥的叶英在,她断不会有这般揪心的顾虑的。
叶英做事,向来周全得让人安心。
可现下,陪在她身边的是小桃,那丫头比她还小上几岁,还是个没经过多少事儿的小姑娘。
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块顶梁柱的地方,温宝珠慌得不行 。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连我过来了,都未察觉?”
侯爷裴清晗清冽的声线在温宝珠的身后响起。
他的步子极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凑得极近时,衣料上裹挟着雪松的气息,一缕缕地漫了过来。
温宝珠受惊般地转身,慌乱间,像一片飘絮,径直地钻进了他的怀中,软玉撞在温热的胸膛上,带着些微的惊惶与无措。
“侯,侯爷。”
她的喉咙发紧,声音像是浸了水的棉絮,又轻又涩的。
扑鼻的雪松清香弥漫在了她的鼻尖,那是侯爷裴清晗身上独有的气息,淡淡的,香香的,却并不让人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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