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又或者,是噩梦太多,多到灵魂已经麻木,不愿再记起。
商凌是在一阵规律的“砰、砰”声中醒来的。
意识从混沌的深海中缓缓上浮,首先感知到的,是身体的变化。那种被撕裂、被灼烧的痛楚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软的疲惫感,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被人细细揉捏过,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是濒死的绝望。
他睁开眼。
昏暗的木屋,一缕晨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在空中照亮了无数飞舞的尘埃。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他从未闻过的味道,咸咸的,带着点腥气,混杂着木头和某种野兽皮毛的气味。
这里不是他的寝宫,没有天鹅绒的帷幔,没有燃着安神香的银质香炉。
这里是陌生的,是冰冷的现实。
胸口那枚新月吊坠的凉意,是他与过去唯一的联系。父王母后最后的拥抱,那个赤色鬼面人冰冷的低语……“时间宝石”……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如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他刚刚平复的心湖,荡开一圈圈名为悲伤的涟漪。
“砰!”
“砰!砰!”
屋外那极富力量感的声音还在继续,一下,又一下,沉闷而有力,仿佛敲击在人的心脏上。那声音里有一种蛮横的生命力,将商凌从即将再次淹没他的悲伤中,强行拽了出来。
他想看看。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商凌扶着粗糙的木板墙,慢慢坐起身,双腿还有些发软。他深吸了一口那咸湿的空气,感觉肺部有些刺痒,但更多的,是一种活过来的真实感。他挪到门口,犹豫了一下,伸出瘦弱的小手,推开了那扇并不严实的木门。
“吱呀——”
刺目的阳光和汹涌的海风瞬间将他吞没。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眼前的景象,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片蔚蓝无垠的大海,在他的面前铺展开来,浪花拍打着黑色的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他正身处一个简陋的村落,几十间和他身后那间差不多的木屋,歪歪扭扭地坐落在一片狭长的海滩上。四处都晾晒着巨大的渔网,空气中那股咸腥味的源头,便是这些渔网和远处堆放的鱼篓。
在他的身后,是高耸入云的陡峭悬崖,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个小小的村落与世界隔绝。
这里……是海边?
他从小在王都长大,只在描绘世界地理的古籍上见过关于大海的图画,那时的他,还曾幻想过有一天能亲眼看看这片无垠的蓝色。
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他的目光,很快被那阵声音的来源吸引了过去。
在村落中央的一片空地上,那个名叫雷浩宇的壮汉,正**着上身,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在训练。他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虬结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贲张、收缩,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在他面前,立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桩,已经被砸得坑坑洼洼。
“喝!”
雷浩宇一声暴喝,右拳如出膛的炮弹,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轰击在木桩上!
“砰!!!”
木桩剧烈地一震,连带着地面都仿佛颤动了一下。商凌甚至能看到,以雷浩宇的拳头为中心,一圈无形的气浪扩散开来,吹起了地上的沙尘。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商凌想起了王宫里那些穿着精良铠甲,动作优雅迅捷的皇家骑士。他们的剑术如舞蹈般华丽,但商凌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如此纯粹、如此野蛮、如此不加修饰的破坏力。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凡人”的认知。
雷浩宇似乎打完了一套,正拄着膝盖呼呼喘着粗气,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商凌那双写满了震惊的眼睛。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牙齿,声音洪亮地喊道:“哟,小不点,醒啦?身体好点没?霓裳的治疗术还是有点东西的吧!”
商凌被他这声“小不点”喊得有些不自在,在宫里,所有人都称呼他“王子殿下”。但他知道,那个身份已经随着王国的覆灭,一同被埋葬了。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儿?”雷浩宇用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擦了把汗,大咧咧地回答,“叫‘流亡村’,一个鸟不拉屎的破渔村。你看这鬼地方,一边是无尽海,一边是断魂崖,要不是偶尔能出海打几条‘利齿鱼’卖点小钱,狗都不来!”
商凌沉默地听着,目光再次落在他身前那根凄惨的木桩上,忍不住问道:“你……你刚才那个……是什么?”
“哦,这个啊?”雷浩宇显然对自己的力量非常自豪,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嘭嘭”的闷响,“这叫‘崩山拳’!怎么样,厉害吧?我告诉你,我雷浩宇现在可是太初境巅峰,就差临门一脚,马上就要突破到太始境了!到时候,嘿嘿,老子就能去黑森林里头,猎杀那些更值钱的玩意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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