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全法 第2章 世间当有两全法

陈书楼出生在盛市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家庭经济状况良好，在村子里算是富裕户。家里开了个小家具厂，雇着四五个工人，父亲负责工厂运营兼技术总监，母亲则在甘镇上开门店。一年的收入足够陈书楼顿顿有肉吃，在那个时代，在农村每天能吃到肉就是好日子的最佳证明。

陈书楼的小学是在隔壁村子的村小上的，当时两个村子加起来一个年级也就二十来个人。陈书楼还清楚的记得，他们小学的篮球架是做在学校里的一棵弯脖子树上的，时不时的还要给树修理枝叶，要不然它能把整个篮板带着篮框都吞进树枝里。

小学的时候陈书楼过的很快乐，性格开朗，活泼可爱，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虽然是二十来个人里的前茅。可到了初中，因为陈书楼家离甘中距离比较远，而且父母也因为忙着家具厂的事情没时间照顾自己，索性就直接让陈书楼住校了，每个周末回去一趟，拿生活费和换洗的衣服。

而过早的离开家庭住校，让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大大减少，而他们一家子又都不是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以至于后面一家人的情感上都出现了疏离。

陈书楼具体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不喜欢跟父母交流的，初中时代每次回家，就是父母接过自己的脏衣服，递过来下周的生活费，然后就是问自己的学习成绩。

而刚进甘中那会儿，才明白原来村子里小学教出来的孩子，跟镇小教出来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在村小读书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原来操场是用橡胶铺设的，也不用石灰在黄泥巴上画跑道，跑道和操场长在一起的。

更没有什么课外图书让他们看，他们唯一能看的就是家里的电视机，这还要被家长死死的限制时间。

在初一、初二的两年里，陈书楼努力的想跟上甘中的教学节奏，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基础的不牢靠，需要他用几倍的时间去弥补，去追逐。

更重要的是，镇小出来的孩子，本能的会排斥他们这帮村子里出来的。因为在镇小读书的人本来就是占了大多数，所以每个班级里他们都有已经认识多年的同学，朋友。这帮人自然就会聚集在一起，玩耍也好，讨论学习也好，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而像陈书楼这种从各个村小出来的，一个学校总共就二十来个人，运气好的能有一个两个分到同一个班级，运气不好的，整个班级没有一个认识的。别说什么小孩子交朋友心思简单，不管在哪个地方，熟悉的人们抱团而排斥陌生人是写在基因里的本能。

在这种学习进度跟不上，朋友没几个的环境里，陈书楼的性格也越来越沉闷，除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基本不怎么在班级里说话。

而从一个在小学里成绩名列前茅的儿子，变成一个在初中里成绩不上不下的儿子，陈书楼父母的反应肯定是不满的。虽然不至于打骂，但是眼里的失望也让陈书楼备受煎熬。

哪个小孩子不渴望父母的肯定，哪个小孩又不需要父母的鼓励，陈书楼父母一方面是真的忙的顾不上，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是善于跟孩子沟通的那类人。

在他们的眼里，能让孩子吃饱穿暖才是他们最大的责任，至于别的就只能靠学校里的老师了。这也是那个时代的父母，特别迷信老师的原因，因为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了老师的，教师在他们眼里就是知识与智慧的化身。

而积累的情绪，总有爆发的一天。

陈书楼记得那应该是初二期中考试后的周末放假回家，母亲还在厨房做菜，陈书楼徘徊在厨房外面很久，在犹豫要不要把这次期中考试没考好的情况先告诉父母，虽然成绩还没有出来，但他有两个大题的数学题目没做出来，语文作文还有离题的可能，这次的成绩可能会到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妈妈，你说如果只能选一样，你是希望我品德好，还是成绩好？”陈书楼也想不明白当时是怎么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婉转的。

“为什么不能是两样都好？”陈母迟疑了一会儿才反问道。

“就是只能选一样，是要品德还是成绩？”陈书楼执拗的追问。

陈母没有再回复，只是默默的炒着锅里的菜。

陈书楼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知道当时自己其实是在恳求母亲的原谅与安慰。原谅他这次期中考试没有考好，安慰自己因辜负父母期望而愧疚的心情。

那一顿晚饭陈书楼吃的很是苦涩，他气自己为什么就追不上好学生的成绩，苦自己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安慰。在被窝里，反反复复的给自己打气，努力忍住不能让自己哭出来。可第二天醒来发现，枕头上满是水渍。

而那三个字“我可以”就是陈书楼在返校的第一天，在学校所有住校生都还在睡梦里的时候偷偷刻上去的。

笨拙的用削笔刀刻完这三个字后，陈书楼就蜷缩在那棵银杏树的旁边，就这么独自一人，默默的待着，什么也没想，靠着树就傻傻的望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直到东方放白，才又回到宿舍洗漱，那天陈书楼并没有看到朝霞，因为那个早晨乌云漫天。

陈书楼偶尔回想，觉得老天爷是这么不给面子，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他，只能在灰暗里继续咬牙前行。可后来经历多了才知道，每个希望在黎明之后看到朝霞的人，都是在奢望，奢望别人给自己带来惊喜，奢望上天总会有一天关注自己。

而真正靠自己坚强的站起来的人都知道，同样的霞光，永远是自己一步步攀登到山顶之后看到的才最动人。朝霞它给你的只是成功登顶后的意外惊喜，你要做的是在黑暗中靠着微弱的亮光，一步又一步，坚持再坚持的前行。

世间是否有两全法，陈书楼不确定，但如果有，那它的扉页上一定刻满了“自强不息”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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