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里的共居 第8章 归乡

公交车在美芽所在的村庄站点缓缓停靠，车轮碾过布满碎石的路面，发出一阵颠簸的响动。

一路从县城晃过来，车厢里的乘客随着站点减少渐渐稀疏，可座位依旧被占得满满当当。美芽扶着扶手站了一个多小时，后腰像坠了块铅，酸痛得直不起身。

她暗自叹了口气，乡下不比城里，鲜少有人会主动给老人小孩孕妇让座，遇上抢座位的，反倒都是些手脚麻利的壮汉，半点不含糊。

终于挨到下车，美芽攥紧手提包的带子，径直往村西头的方向走。婆家于她而言终究是陌生的，先前志伟在家时，有他在中间调和，她还能勉强自在些；

如今让她独自待在婆家，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自在。更何况，她和志伟还没正式办婚礼，听说婆家连婚房的影子都没见着，她这突然大着肚子回来，活像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尴尬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乡间的土路被晒得滚烫，两旁的玉米地郁郁葱葱，蝉鸣声此起彼伏。美芽走没多远，就感觉到几道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肚子上，隐约还能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议论声：“看吧，该知道的早晚都知道，这么大的肚子，哪藏得住啊。”那些声音不大，却像针似的扎在她心上，让她脚步愈发沉重。

“美芽？你咋回来了？”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从旁边的菜园里传来。美芽抬头，见张婶正挎着菜篮子站在篱笆边，脸上满是诧异，显然是打量了她许久才敢认。

“张婶。”美芽停下脚步，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张婶是她和志伟的媒人，平日里待她还算热络。

张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目光直勾勾地落在美芽隆起的裙摆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这肚子看着快生了吧？得有七八个月了？”

“八个月了。”美芽低头看了看肚子，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那可真是个大喜事！”张婶拍了下手，随即又皱起眉头，“志伟没跟你一块儿回来？这么大的事，他咋能让你一个人跑回来？”

“他工地上忙，请不到假。”美芽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鼓起的肚子。

“这个志伟，真是的！”张婶嗔怪着摇了摇头，嘴上念叨着，脸上却堆起了世故的笑容，“不过也能理解，耽误一天工就少一天的钱。志伟那孩子打小就能干，踏实肯吃苦，等将来孩子生了，你们小两口在城里攒点钱，买套小房子，再添辆代步车，日子肯定能过红火，到时候比村里谁家都强！”张婶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好日子。

美芽听着，只是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买房买车？这四个字于她而言，简直像遥不可及的梦。他们现在在北京乡村租的那间十平米的小单间，租金都是向老板借的；为了省钱，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自己扯块便宜的碎花布，对着旧衣服比画着剪剪缝缝做出来的。

反正她不用上班，在家穿得随意些也没人在意，更何况怀着孕买衣服本就不合算，再好的衣服，等孩子生了也穿不上，倒不如自己做两件宽松的背心、吊带，既能遮住肚子，又凉快省事，将来用不上了丢了也不可惜。

这些藏在心里的苦，她没法跟旁人说。张婶眼里的“好日子”，是用无数个省吃俭用的日夜堆起来的，其中的辛酸，只有她和志伟两人清楚。美芽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对着张婶笑了笑：“借您吉言，希望能早点过上那样的日子。”

告别张婶，美芽继续往家走。阳光愈发刺眼，她的脚步也越来越慢，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轻轻踢了她一下。美芽伸手摸了摸肚子，心中又一股酸涩。往后的路怎么走，她心里一点准备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