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祖庙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飞檐翘角如同蛰伏的猛兽。
陈潜背着阿篱,踏过泥泞的小路,靴底沾满湿漉漉的枯叶。
文渊手持折扇在前引路,扇骨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在微光中泛着暗褐色。
“到了。”文渊低声道,折扇指向庙前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树下一道绯红身影静立如雕塑,正是贺兰雪。
陈潜脚步微顿,右手已按上剑柄。
贺兰雪缓缓转身,月光勾勒出她那张美得妖异的面容,眼角眉梢凝着万年不化的寒霜。
“来得真慢。”她声音清冷,目光落在陈潜背上的阿篱身上,瞳孔骤然收缩,“受伤了?”
阿篱虚弱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贺兰姐姐……”
“心慈手软!”她突然厉喝,声音尖锐得划破寂静,“玄阴神功第七重的修为,竟被几个元兵伤成这样!”
指尖陈潜剑鞘一横,挡在阿篱身前:“她为救我……”
“闭嘴!”贺兰雪袖中飞出一道白绫,如毒蛇吐信般缠住陈潜手腕。
陈潜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顺经脉直窜而上,整条手臂瞬间结出薄霜。
阿篱慌忙按住陈潜手臂:“贺兰姐姐别……”
话音未落,喉间一甜,咳出小口淤血。
陈潜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见贺兰雪已闪至身前。
她指尖如电,撩开阿篱肩头染血的绷带,看到那狰狞伤口时,眉心拧成死结。
“断肠草混狼毒,倒是卫队的手笔。”她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扣住阿篱手腕。
阿篱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陈潜剑鞘一横:“你……”
“闭嘴!”贺兰雪的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扫过,
“箭伤虽已无碍,但内力消耗过度,加之吸取他人内力后未能及时调养恢复,致使体内真气紊乱,气血虚弱。”
“已用冰蟾雪莲散拔毒……”陈潜话音未落,贺兰雪已抱起阿篱掠入庙中。
绯红衣袖翻飞间,他听见一句冰渣般的低语:“都滚进来。”
正殿内,妈祖神像的金漆早已剥落,供桌上积着厚灰。
贺兰雪挥袖扫开杂物,把阿篱平放在香案上。
这时陈潜才注意到神龛阴影里蜷着个人——文逸飞双手被牛筋绳反绑,脸色灰败如死人,额角还凝着血痂。
“他……”文渊的折扇“唰”地展开。
“废了琵琶骨,跑不了。”贺兰雪头也不抬,掌心已贴上阿篱后心。
转头对文渊冷声道,“你,去庙外守着。”
文渊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沾着昨夜血渍:“贺兰堂主好大的……”
“去。”贺兰雪眼都不抬,掌心已抵住阿篱灵台穴。
文渊瞥见阿篱惨白脸色,终是冷哼一声退出庙门。
陈潜右臂霜气未消,却仍稳立如松。他盯着贺兰雪按在阿篱后心的那只手——指节修长如玉,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大哥哥别担心。”阿篱虚弱地笑了笑,“贺兰姐姐是要帮我……”
“帮你?”贺兰雪冷笑,突然并指如剑点向阿篱眉心,“我传你神功是让你当活菩萨的?”
指尖触及肌肤的刹那,阿篱浑身剧颤,额间浮现出冰晶状纹路。
陈潜瞳孔骤缩。
他认得这手法——“寒魄引”,玄冰教最阴毒的逼供招式,此刻却被贺兰雪用来导引内力。
庙内烛火“噼啪”炸响。
贺兰雪绯衣无风自动,发间银簪嗡鸣震颤。
她左手仍按在阿篱后心,右手剑指却缓缓下移,划过鼻梁、人中,最终停在膻中穴。
“第七重‘玄牝归元都练到狗肚子里去了?”她声音忽然放轻,却更令人毛骨悚然,“运功时留余力,你是等着给敌人反扑的机会?”
阿篱睫毛轻颤,肩头伤口渗出新鲜血珠。
贺兰雪见状,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三寸处的旧伤——一道泛着青黑的剑痕,形如毒蛇噬咬。
“看清楚了?”她强迫阿篱直视那道伤,“当年我若像你这般优柔寡断,早被华山派的紫霞剑气绞碎心脉了!”
陈潜目光一凛。那道伤痕位置险恶,距心脉不过半寸,能活下来已是奇迹。
他忽然明白贺兰雪偏执性格的由来——这是被死亡烙进骨髓的教训。
“现在,玄阴无极,万化归一。百川入海,返本还源。”贺兰雪掌心突然腾起白雾,将阿篱整个后背笼罩。
阿篱唇色发青,心中默念口诀。她肩头伤口的血色竟渐渐转淡,化作丝缕白气汇入贺兰雪掌心。
庙外忽然传来文渊的咳嗽声。贺兰雪眼神骤冷,左手袖中射出三枚冰针,钉入门框嗡嗡作响——这是警告。
“专心!”她扳正阿篱下巴,“感受我的内力走向。”右手沿任脉下滑,在气海穴重重一按。
阿篱“啊”地痛呼,体内紊乱的真气被这一按强行纳入丹田。
陈潜注意到贺兰雪额角渗出细汗。这般精细的内力操控最耗心神,何况还要兼顾疗伤。他默默移步到阿篱另一侧,随时准备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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