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片偌大的棚户区,用简单的土坯围成,上面架上房梁,覆盖草苫。
到处是泥泞和污水,满目狼籍,脏乱不堪。
繁华的南城里,鸡立鹤群,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世界。
这,就是上千名卖苦力的盐工居住的家园。
“哎呦,你下手轻点,真他娘的疼。”
东头中间的房内,两个手下在伺候苏慕秦。
一人打来热水,给老大洗漱。另一人手忙脚乱,换药上绷带。
“老大,张九四那厮真狠,半点不留情面。”
“哼,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没用。三招两式就败下阵来,给老子丢脸。”
“大哥,真不怪兄弟们,咱们人手确实不足,要是能有个高手就好了。”
“屁话,高手会跟咱们干吗?”
旁边一个兄弟嘲讽一句,
然后又敦劝苏慕秦:
“老大,依我看,张九四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并未往死里招呼。今后咱们是不是也收敛点,该低头时还要低头。”
手下人居然帮死对头说话!
苏慕秦气急败坏,抬脚就踹,撕扯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是龇牙咧嘴的叫唤。
手底下人都知道:
苏慕秦的毛病很多,尤其是嫉贤妒能,心眼小,容不得说别人强。
更何况,说死对头张九四强。
其实,他的小弟也并非个个都是糊涂蛋。
昨天,张九四要是下死手,苏慕秦的脑袋肯定开花,即便不死,今后的生活恐怕也不能自理。
“大哥,外面有人找你,还带着刀。”
“又是张九四?”
苏慕秦下意识地捂住伤口,心怦怦跳。
“不是,他说他叫云秋,你认识他!”
“云秋?哦,是他!他怎么来了?”
苏慕秦觉得太意外了,可转眼又寻思,还不如是张九四过来,大不了再挨顿揍。
南云秋过来,要是看到他现在落魄的熊样,再回去瞎嚷嚷,那他就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要知道,
他在爹爹还有邻居面前都说,他在海滨城混得很好,吃香喝辣的。
这小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很窘迫。
此刻,
要是在棚户区外面,自己马上可以凑点钱,买件像样的绸布衫,挑家上等的酒肆茶楼,在南云秋面前炫耀他的成功。
自打他懂事之后,他变了。
南家和苏家的门第之差让他觉得羞辱,每次南云秋手拎礼物孝敬苏本骥时,他就感受到一次次的耻辱。
他认为,
那是对他的鄙视,那是可怜他。
他暗暗发誓,无论如何,将来都要出人头地,报复所有那样对待他的人。
自尊心太强,人就会变得虚伪。
虚荣心太强,人就会变得嫉妒。
“他是几个人?骑马还是坐轿子?”
苏慕秦边问边四处乱瞅,想看看哪张床铺上能有件像样的衣服,让他装装门面。
可惜,他很失望。
“徒步来的,寒酸至极,像个叫花子。”
“嗯,怎么会这样,难道说他南家出事了?简直是太,太,太……不幸了。”
苏慕秦表情变换飞快,转头又责骂手下:
“你这混蛋,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你撒尿时是不是也这样滴滴答答的?”
他内心很复杂,既有种幸灾乐祸的愉悦,也有种同命相怜的感觉。
扪心自问,他更希望南云秋落难。
“是云秋吗?好兄弟,你怎么弄成这样?”
眼前,南云秋蓬头垢面,那副窘迫寒酸的样子,难道是从河防大营一步一步乞讨过来的么?
“慕秦哥!”
南云秋很单纯,见到心中的亲人,一路上的心酸都化为委屈,扑在苏慕秦怀里嚎啕大哭。
“没事,不哭了,有我在,绝不让你饿肚子。”
苏慕秦半是喜悦,半是同情,赶忙让人收拾床铺,把南云秋安顿下来。
……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公公笑纳!”
白世仁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宫里的太监盼来了,京城里的主子已经提前告诉他,喜讯很快就到。
也就是说,他要成为大将军了!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宝座,从他被南万钧招安之后,就发誓将来要取而代之。
有志者事竟成。
这些日子,他对尚德也渐渐改变了看法,印象越来越好。
因为尚德两次上书朝廷,奏请提拔他,而且是背着他干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境界。这些,京城的主子已经告诉了他。
所以,他打消了上次对尚德的怀疑——
那个院子里应该就是女真细作,尚德的确没有纵放南云秋。
圣旨来了,他不是很满意,虽然提拔为大将军,可是前面还有两个令人生厌的字:
暂署!
就是暂时代理的意思。
也就是说,朝廷还要考验考验他,如果表现好的话,就正式转为大将军。
问题是,那个主子不是省油的灯,绝不会轻易让他转正,肯定要慢慢利用他。
庄户人家都明白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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