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81章 古术破算

雷池谷的风裹着焦土气息掠过，两侧岩壁上深褐的焦痕还在泛着余温——三日前那场天罚雷暴虽已止歇，却在这谷底烙下了洗不去的印记。凌千机脚踏玄色神行枢，才腾起半丈高，忽觉足下灵气如被无形之手攥住，玄光流转的枢器竟似陷进了泥潭。他低头望去，瞳孔微缩——

谷底引雷阵前，苏婉儿正持着一面雷纹旗。那旗面本是暗金色，此刻金纹如活龙般在旗上窜动，每道纹路都泛着细碎的雷光。谷中残留的天罚雷气本是无主之物，此刻却似见了故主，从四面八方涌来，绕着旗面盘旋成环，金环越转越大，连引雷阵十二根青铜柱上未消的焦痕都泛起了微光。那些焦痕本是雷暴劈出的灼痕，此刻却显露出隐约的纹路，竟与旗面金纹如出一辙。

“古术？”凌千机指尖掐住腰间一枚玄玉枢珠，额间算丹枢急转如轮。那算丹枢本是枚鸽卵大小的金珠，表面刻着二十八星宿图，此刻金芒流转间，竟有细碎金粉簌簌飘落。他嘴角扯出冷笑，声线却比山风更冷：“不过是借天地余威罢了。”

话音未落，他神魂深处突然传来锥刺般的痛。凌千机踉跄半步，神行枢上玄光骤暗——算丹枢方才碎裂的金粉里，竟裹着几缕细小的雷气！那些雷气顺着枢器与神魂的联系钻进来，正像极了啃食腐木的虫豸，在他推演灵识里咬出细密的裂痕。他分明能感觉到，方才还清晰如镜的推演世界，此刻正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

苏婉儿振旗一扬，雷环骤然扩散。金环如浪拍岸，撞在神行枢玄光上，激得玄光泛起层层涟漪。她素白衣袖被雷气掀起，眼底却比金环更亮：“古术不借余威，借的是天地本来的脉络。凌公子看这引雷阵的图腾，与我雷纹旗的纹路——”她将旗尖重重点在引雷阵中心，金纹顺着泥土钻入地下，“可都是三百年前无垢真尊亲手刻下的。”

话音方落，引雷阵十二根青铜柱同时震颤。柱身上原本模糊的图腾突然清晰起来，青铜表面泛起熔金般的光，与苏婉儿旗面金纹、地下蔓延的金线连成一片。更奇的是，那金线竟穿透岩层，直抵十丈外烛九溟的脚下。

烛九溟正倚着岩壁调息，闻言抬头。他古铜色的脊背突然泛起刺目金光——背骨处那道雷道图腾活了！金纹如游龙般从后颈窜至腰际，每一道纹路都与地下金线、引雷阵图腾、雷纹旗纹路完美契合，仿佛四者本就是同一件器物的碎片。

“灵枢能算人心，能算死物，可算得出古修与天地的默契？”苏婉儿的声音裹着雷气，震得凌千机耳鼓发疼。

凌千机玄色道袍无风自动。他腰间九枚枢珠本是按九宫方位缀着，此刻却齐齐泛起血光——那是枢器被外力干扰到极致时才会出现的征兆。他低头看向脚下，不知何时，金线已爬到了神行枢边缘，正沿着枢器纹路缓缓攀爬，像是要将这灵枢活物般吞噬。

算丹枢在额间暗了又亮。金珠表面的星宿图先是模糊成一片金雾，又勉强聚成星轨，如此反复三次，终于“啪”地迸出几点火星。火星落在他道袍上，烫出几个焦洞，却连疼都感觉不到——这是他修枢百年来，第一次在推演中触到“无力”二字。

“好个古术。”凌千机突然笑了，笑声里浸着血锈味。他咬碎舌尖，腥甜的血沫喷在胸前枢纹上。那枢纹本是银线绣的“万枢归真”，此刻吸了人血，竟泛起妖异的红。“那就让你看看，灵枢真正的杀招。”

话音未落，腰间九枚枢珠同时炸裂。九声脆响如爆豆，炸出九道玄光——赤、青、金、白、黑……每道玄光都裹着不同属性的灵气。赤光是火枢，翻卷着能焚神魂的离火；青光里凝着极北玄冰，寒气冻得空气都结了霜；金光亮得刺眼，竟是精金之气凝成的破甲刃；剩下四道玄光则各有妙用，或化毒雾，或隐身形，或锁生机，或乱神魂。

九道玄光在半空纠缠盘旋，最终凝作一人高的青铜战枢。那战枢生着九臂，左臂缠绕赤焰，焰心泛着幽蓝，正是能焚魂的离火；右臂凝着寒霜，冰晶顺着臂骨往下生长，落至地面便冻裂岩石；中间五臂各执精金破甲刃，每道刃纹都刻着“万灵归一”四字，金纹流转间，竟有吞噬灵气的吸力。

“轰！”战枢踏碎虚空落至谷中。青铜足碾在岩石上，碎石飞溅如利箭，击在岩壁上迸出火星。凌千机的声音从战枢眉心的枢眼中传出，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血肉再强，能抗住火枢焚魂？能挡下冰枢封脉？能接得住破甲枢碎骨？”

他望着不远处的烛九溟。那人身形比常人更壮，肌肉隆起处爬满雷纹，每道雷纹都泛着雷光，仿佛体内藏着活的雷兽。凌千机嘴角扯出扭曲的笑：“今日，便用这九臂战枢，试试你的血肉到底有多硬。”

苏婉儿握紧雷纹旗，旗面金纹因战枢的压迫泛起涟漪，像是平静湖面落了石子。她侧头看向烛九溟，见他正盯着战枢的九臂，眼中金芒比三日前的雷暴更盛。山风卷着雷气掠过，引雷阵的青铜柱突然发出清鸣，声如古钟，悠长清越——竟与战枢身上的枢纹共振出嗡嗡之音。

那是古阵与灵枢的第一次正面碰撞。青铜柱的清鸣里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战枢的嗡鸣则是机枢运转的冷硬，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震得谷中碎石簌簌下落，连岩壁上未干的水痕都凝了冰。

烛九溟活动着指节，指节发出清脆的爆响。他背骨的雷道图腾在阳光下泛着熔金般的光，像是有液态黄金在皮肤下流动。他望着战枢，声音低沉却震得空气发颤：“来。让我看看，你这灵枢，到底是死物，还是……能活过来的宝贝。”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雷气撞在战枢青铜臂上，激得赤焰更盛，寒霜更浓。引雷阵的青铜柱震颤得更急，柱身上的图腾与烛九溟背骨的雷纹同时亮起，金光照得整座雷池谷亮如白昼。

一场古术与灵枢、活物与死物的交锋，终于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