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78章 九脉贯通

雷池谷的天空翻涌着赤金雷云，云底如熔金倾泻，将整片山谷染作血锈色。引雷阵八根青铜柱矗立如戟，柱身斑驳的雷纹在云中雷光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蛰伏的古兽正缓缓睁眼。

烛九溟立在阵心，脊背绷紧如弓。他背后“雷”字图腾自后颈蔓延至尾椎，此刻正泛着熔金般的灼光，连衣物都被映得透亮。三日前第二道九霄雷劈落时，他咬碎舌尖才勉强保持清醒；今日这道裹着玄黄气的天罚雷，分明是要将他灵肉一同碾碎。

“轰——！”

赤金雷柱如天柱倾塌，带着撕裂苍穹的轰鸣直贯而下。烛九溟喉间迸发闷吼，周身雷纹骤然活转——那些本是淡金的纹路瞬间化作赤芒，如千万条火蛇窜动，竟在雷柱触体前凝成一张雷网，生生将那裹着玄黄气的雷柱拽入体内。

剧痛如潮水漫过识海。他只觉泥丸宫如被火钳猛击，又有一道阴寒刺骨的玄黄气如冰锥直刺而来，所过之处神魂刺痛欲裂。这是天罚雷最狠辣的杀招，专破修士灵肉合一的虚妄，若神魂被破，纵有金刚不坏之躯也是行尸走肉。

“八脉，开！”

他咬破舌尖，腥甜血气漫入喉间，神智却愈发清明。体内奇经八脉骤然震颤，任督二脉首当其冲——那本是隐于血肉中的脉络，此刻竟如金绳绷直，在皮肤下凸起赤金轮廓。带脉紧随其后，如一条赤金环带绕腰三匝；冲脉自丹田直贯头顶，似要冲破天灵盖；阳蹻、阴蹻、阳维、阴维四脉几乎同时觉醒，八条赤金河流在血肉中奔涌，将侵入的雷浆与玄黄气逼向一处。

最末，命门脉自丹田深处轰然觉醒。那是他从未感应过的第九脉，蛰伏于气海深处，此刻被雷火激得昂首嘶鸣，恍若沉睡万年的古龙骤然睁眼。雷浆在脉中沸腾如熔金，裹着玄黄气的冰寒逆流而上，在命门脉中翻涌激荡。

“咚——！”

一声清越的钟磬之音自体内迸发，震得八根青铜柱嗡嗡共鸣。青铜柱上的雷纹本已暗淡，此刻竟泛起与烛九溟背骨图腾相同的熔金色，柱身震颤的频率与他心跳完全契合。他皮肤下的雷纹不再游走，而是凝作古拙的雷道图腾：自脊背“雷”字起，金红纹路如树根蔓延至心口，连指尖都泛起细密的金红光泽，仿佛每寸血肉都成了雷道的载体。

阵外，苏婉儿攥着雷纹玉的手骤然松开。那枚温玉本是她用雷池底的雷晶所琢，刻着七道雷纹对应烛九溟前七次引雷。此刻最后一道纹路“咔”地裂开，裂纹如蛛网爬满玉身——玉中传来的，是烛九溟的心跳，快得如雷鼓连敲，却又稳若山岩，每一下都震得她掌心发麻。

“九脉贯通了！”

雷灵的声音带着三分震颤。这道本已淡若轻烟的灵体突然凝实一瞬，袖中青光如流萤尽散，连周身雾气都被映得发蓝：“引气期古修境...竟被你以血肉强行破入！无垢那老东西若见此景，怕是要笑醒在轮回里。”

烛九溟缓缓睁眼，识海清明如洗。他听见十里外山涧的虫鸣，听见雷池谷深处雷髓翻涌的轻响，甚至听见自己血肉中雷脉流动的嗡鸣。低头望去，掌心雷纹正渗出细密金芒，那是雷浆在血肉中淬炼出的雷精，如金汞般在皮肤上游走。更奇的是丹田气海处——原本沸腾的雷浆竟裹着那道玄黄气，如熔炉炼宝般翻涌，玄黄气本是天道惩戒的阴寒，此刻却被雷火炼得发出“嗤嗤”轻响，化作一缕缕淡金色的雾气融入血肉。

“雷道记忆，去！”

雷灵大袖一振，最后一缕青光没入烛九溟背骨图腾。刹那间，无数关于引雷、淬髓、御雷的法诀如潮水涌入识海：有古修以雷淬骨的口诀，有无垢真尊当年在雷海证道时的感悟，甚至有雷灵自己三千年间观雷、引雷的心得。那些记忆如活物般在识海翻涌，他只觉太阳穴突突作痛，却又甘之如饴——这是雷道传承的烙印，是古修血肉之道的薪火。

“万灵归一的破绽，在你这逆天地的肉身里。”雷灵的声音带着三千年的沧桑，“灵枢再强，终是死物；血肉虽弱，却能生生不息。记住...以肉破枢，方是古修正道。”

话音未落，雷灵的身影已彻底消散。山谷间只余下一声叹息，混着山风卷着雷屑掠过，撞在青铜柱上发出清响。苏婉儿踉跄着扑到阵边，发间银饰被雷风刮得乱颤。她望着阵中闭目静立的身影，见他周身金红二色光雾流转，金雾是雷精，红雾是雷火，连呼吸都带着“噼啪”的轻响，仿佛每口吐息都在引动天地间的雷气。

她伸手触碰阵外的雷纹旗。那旗本是玄铁所铸，旗面刻满雷纹，此刻金纹正随着烛九溟背骨图腾的明灭而起伏，如在应和那九脉贯通的钟磬之音。旗面微烫，透过指尖传来的震颤，与她心跳同频。

“婉儿。”

烛九溟突然睁眼，眼中金芒比昨日更盛三分，映得苏婉儿的倒影都泛着金光。他望着她发间被雷风揉乱的碎发，喉结动了动：“我听见了...血肉里的声音。”

苏婉儿望着他眉心未散的雷纹，又瞥见他手背因雷浆翻涌而凸起的青筋——那些青筋泛着淡金色，如蚯蚓般在皮肤下蠕动，却不似寻常修士引雷时的狰狞，反而带着几分生气。三日前他还在为第二道九霄雷咬舌醒神，此刻却以血肉抗住天罚，连玄黄气都成了淬炼的养料。她喉头发哽，伸手抚上他心口。

指尖触到的不是滚烫的肌肤，而是如金石般沉稳的心跳。一下，两下，每一下都震得她指尖发麻，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踏实。“引气期古修境...”她声音发颤，“你这肉身，当真比筑基修士还强三分。”

烛九溟握住她的手，将一缕雷精渡入她掌心。金芒顺着指缝流转，苏婉儿只觉掌心一暖，那暖意直透心肺，连丹田都泛起热流。“不是强，是活。”他望着背骨处流转的图腾，想起雷灵最后那句话，眼底闪过锐光，“灵枢再精巧，终是死物；血肉虽会痛，却能越痛越强。万灵归一的破绽...我记下了。”

山风卷着雷屑掠过，引雷阵的青铜柱仍在嗡鸣。天际的赤金雷云已散作淡紫，露出朗朗星斗，东边山尖已泛起鱼肚白。苏婉儿望着他被雷火淬炼得愈发分明的轮廓——眉骨更高，下颌线更利，连眼尾都泛着淡金，恍若从雷火中淬出的战神。

“接下来，该去会会凌千机的灵枢了。”她轻声道。凌千机是灵枢阁首座，最擅以机关灵枢夺天地造化，门中修士皆以灵枢为躯，视古修血肉之道为旁门左道。

烛九溟松开她的手，握拳时指节迸出细碎电弧，如流萤在掌心跳跃。他望着雷池谷深处翻涌的雷髓——那是天地间最纯粹的雷气所化，泛着幽蓝光泽，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轻轻起伏。又看向天际将明的晨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用这九脉贯通的血肉，敲碎他们对灵枢的执念——走，回药庐。我要试试，这新成的雷脉，能引多少天雷。”

雷池谷的晨雾中，两道身影并肩走向山脚下的青竹药庐。烛九溟背骨图腾的金光与雷纹旗的金芒交相辉映，金芒掠过晨雾，在草叶上凝成细碎金珠。远处传来山雀的清啼，与引雷阵青铜柱的嗡鸣应和，似在宣告：古修的血肉之道，终将在这灵枢横行的世道，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