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177章 千机门对决

七日光阴如白驹过隙，玄黄潮汐未至，天工城已先起罡风。

烛九溟立在千机门前，青灰色石墙爬满的灵枢符印在风中泛着幽蓝，像无数条活物在石缝间游走。他身后离焰剑鞘轻颤，剑鸣如泣：“这符纹与妖皇陵的锁魂纹同出一源，每道都浸着修士精血。”话音未落，他怀中圣骨突然发烫，骨上“护生”二字泛起金芒，烫得掌心泛红——三日前铁战醒转时，脖颈那道盘踞月余的黑纹已褪作淡青，那莽汉摸着脖子直笑，说梦见无垢残魂在识海种了株还魂草，嫩生生的绿芽儿直往心口钻。想来是苏婉儿那瓶“回春丹”起了效，丹瓶里最后两粒药香，此刻还残留在烛九溟袖中。

“来者止步！”

机械音炸响如惊雷，震得石墙上符纹骤然凝滞。十二道寒光破空而下，竟是十二柄丈许长的机械臂，臂身刻满星斗状灵枢，尖端泛着淬毒的幽蓝，悬浮半空如铁翼垂天，将千机门石阶前的空地遮去大半。为首者着玄色道袍，腰间玉牌刻“千机”二字，面容清癯如刀削，左胸处器婴枢泛着幽蓝灵光——正是玄机子座下首徒凌千机。

“千机师兄。”烛九溟沉声道，靴底碾过石阶上的碎冰。他能看见凌千机道袍下若隐若现的机械骨架，关节处渗着黑褐色黏液，“我等此来，是要破玄机子的九幽冥阵。”

“破阵？”凌千机指尖轻叩左臂灵枢，算丹枢嗡鸣间，地面浮起半透明虚影，将烛九溟足尖落点、腰胯角度、甚至呼吸节奏尽数列于其上，“师父说，你们是要毁了玄黄界的护界灵枢。”他右腕灵枢突然弹出暗刃，十二道机械臂同时震颤，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既如此，先过我这十二臂战枢。”

罡风卷着金属嗡鸣袭来，最前排的机械臂挟着破空声直取烛九溟面门。烛九溟未躲，硬接一拳——胸骨碎裂声混着闷哼，他倒退三步撞在石墙上，嘴角溢出黑血，却突然笑了：“你算到我痛，算不到我还要打！”话音未落，断穹子已掠至身侧，断穹剑嗡鸣出鞘，金纹剑花在半空绽开如星斗流转，剑罡如电穿透最近的机械臂，“灵枢算得尽天时，算不尽人心！”

“人心？”凌千机右臂灵枢亮起红光，被劈开的机械臂断口处渗出黑血，滴在青石板上滋滋冒青烟。他望着那摊黑血，机械眼的幽蓝光芒忽明忽暗，“当年师父说，灵枢是天道之拳，该替众生扛劫。”他指尖抚过断口处的灵枢纹路，“三百年前我入千机门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他的拳，是要把众生攥成泥！”烛九溟抹去嘴角血渍，圣骨金纹自袖中窜出，如活物般缠住算丹枢的虚影，“你看这推演图——”金纹骤然炸响，虚影碎作千万黑蝶，每只蝶翼上都刻着“生祭”二字，“他算的不是护界，是怎么把你们当刀使！”

凌千机的器婴枢突然震颤，幽蓝灵光转为暗红。黑血顺着机械臂纹路蜿蜒而下，在他脚边积成小潭，倒映出他半张人脸半张机械的面容。他望着那摊黑血，机械眼闪过微光：“三日前……我替师父炼万灵灯，灯油是百个婴孩的心头血。”他声音发颤，机械喉结上下滚动，“灯芯里有个小丫头，扎着双髻，攥着半块糖，糖纸都磨破了。她说……她说她娘在等她回家，等她带糖回去熬粥。”

断穹剑金纹突然暴涨，如金河倒卷穿透最后一道机械臂。凌千机踉跄后退，器婴枢裂痕如蛛网蔓延，幽蓝灵光从裂缝中漏出，照得他眼尾泛红——那是被机械覆盖下，凡人的血肉在渗血。“师父说，灵枢无善恶……”他抬手按住左胸器婴枢，“可为何我的器婴，会疼？”他望着烛九溟怀中圣骨的金芒，突然笑了，机械齿缝间溢出鲜血，“原来……疼的不是器婴，是被锁了三百年的道心。”

玄黄潮汐的金雾已漫至天工城头，像一片流动的熔金，将远处千机阁的飞檐染成赤金。凌千机望着总枢方向，那里有九根青铜巨柱直插云霄，柱身符纹正随着潮汐金雾疯狂流转。他机械臂缓缓垂落，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断裂声：“你们去吧。我这具废铁，替你们挡半刻。”他转身时，器婴枢裂痕中渗出的黑血，在地上画出一道蜿蜒的线，像极了被锁魂修士挣扎时，指甲在刑台上抠出的痕迹。

烛九溟握紧圣骨，骨上“护生”二字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他与断穹子错身而过时，听见凌千机的机械足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声响。那声音混着罡风，送来一句低喃：“师父……你说的天道，是不是错了？”

千机门前的罡风仍在呼啸，卷着凌千机断裂的机械臂碎片，卷着地上蜿蜒的黑血线，卷着远处潮汐金雾的轰鸣。烛九溟望着前方九幽冥阵的方向，圣骨金芒大盛，将他染成一轮金月。断穹子的断穹剑嗡鸣震颤，剑身上的金纹与圣骨光芒交缠，像两簇要烧穿天地的火焰。

他们不知道的是，身后的凌千机正倚着千机门石墙，机械手缓缓抚过自己心口。那里的器婴枢已彻底碎裂，幽蓝灵光散作星尘，露出下方被机械包裹了三百年的血肉——一颗跳动的人心，正在淌血，却也在发烫。

“原来……”他望着掌心的血珠，笑出了声，“道心未死，只是被锁得久了，忘了怎么跳。”

玄黄潮汐的金雾漫过他的脚尖时，他最后看了一眼总枢方向，然后抬起机械臂，对准了千机门的灵枢总闸。

“师父，”他轻声说，“这半刻，够他们破阵了。”

机械臂落下的瞬间，千机门石墙上的锁魂纹轰然崩碎，化作万千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