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74章 九霄雷劫

雷暴月十七子夜，雷池谷的天穹似被泼了浓墨。铅灰色云层压得极低，似要垂到山巅古松的枝桠上，其间翻涌着紫电，如万条银蛇纠缠撕咬，炸响震得山岩簌簌落石。烛九溟立在引雷阵中央，脚下青铜柱上的雷纹被雷光映得发亮，蜜色皮肤下暗金纹路如活蛇游走，自后颈“雷”字图腾处蜿蜒而出，顺着脊骨直贯尾椎，连眉骨都笼着层淡金光泽，像是被雷火淬炼过的玉。

“来了！”阵外忽起一声低喝。苏婉儿攥着雷纹旗的手青筋暴起，旗面玄铁骨支起雷兽皮，其上金纹雷篆正随着她指尖灵力跳动。她昨日为引雷几乎耗空修为，此刻面上敷着回元丹的青灰药粉，可眼底仍是青黑一片，像是被墨染过的瓷。话音未落，云层突然裂开丈许巨口，赤金雷柱如熔金倾泻而下，比前日紫霄雷粗了一倍有余，未及近身已将引雷阵的青铜柱烤得发红，空气里浮起焦糊味，连石缝里的青苔都蜷成了灰。

烛九溟仰头望着那雷柱，喉结滚动。他曾在《古修杂记》里见过记载，九霄雷需引动三千里雷云同震方能凝成，是雷暴月最烈之劫。此刻雷柱未到，他已觉头皮发麻，仿佛有万根细针在扎天灵盖。“这是...九霄雷？”他瞳孔微缩，话音刚落，脚下地脉突然震颤，山岩缝隙里渗出缕缕青光，如溪流汇川，竟在半空凝出个青袍老者虚影。老者长须及胸，面容清癯，眉目中尽是沧桑，似看惯了沧海桑田。

“三千年了。”老者抚须长叹，声音像老松在风里呜咽，“能引动九霄雷淬体的，你是第二个。上一个，是我家真尊。”

话音未落，赤金雷柱已劈中烛九溟天灵盖。他闷哼一声，周身金纹暴涨如焰，竟在头顶凝成丈许光罩。可那雷力却未如前两日紫霄雷般直入骨髓，反被光罩挡在体外——原来这九霄雷太过暴烈，竟要先破他新铸的雷纹屏障！雷柱与光罩相撞处腾起金红雾气，烛九溟只觉耳畔嗡鸣，膝盖一弯几乎栽倒，喉间腥甜翻涌，偏生咬着牙不肯示弱。

“小子，慌什么？”青袍老者屈指一弹，一缕青光没入烛九溟眉心。刹那间，他只觉灵台清明如洗，前日里被雷火灼烧的刺痛、淬体时的酸麻竟都淡了，脑海中响起老者的声音：“雷走奇经，髓化雷浆，血肉为炉，淬出金刚。”背骨“雷”字图腾突然活了般窜上奇经八脉，金纹顺着督脉直冲百会，又沿任脉灌向丹田，竟将雷力引向骨髓深处！

“嗷——！”烛九溟仰天嘶吼，声震林樾。雷力顺着任督二脉灌进脊骨，原本被雷火熔成黑泥的骨髓突然沸腾，气泡“噼啪”炸响，黑泥翻涌间，一缕金芒自骨髓最深处升起，细若游丝，却亮得刺眼，像是要将整副骸骨重铸。苏婉儿在阵外看得心惊，见那赤金雷柱竟被烛九溟的雷纹引着，化作千万金蛇钻进他七窍——鼻端、耳孔、眼角、唇缝，金蛇游过之处，皮肤泛起细密金斑，连她手中雷纹旗上的金网都被映得透亮，仿佛两张金网在虚空里勾连。

“好个引雷入髓！”青袍老者抚掌大笑，衣袖带起一阵青风，竟将头顶雷云吹散一角。他指尖点向烛九溟背骨，青光没入处，“雷”字图腾突然胀大寸许，“我家真尊当年留这引雷阵，便是等个能以肉身承九霄雷的。你且看——”他指向烛九溟脊骨，“雷纹入奇经，髓海化雷浆，待得三记九霄雷过，你这副凡骨，便要脱胎换骨了！”

烛九溟咬碎银牙硬扛雷力，只觉髓海翻涌如沸油。这记九霄雷比前日紫霄雷猛了三倍不止，新铸的雷纹被雷力撕得七零八落，金芒时明时暗。他望着老者眼中的期许，忽又想起前日淬体时从毛孔渗出的黑血——那是三十年凡胎里积的浊气，此刻再无黑血流出，说明杂质已清。心中陡然生出股狠劲：“既来了，便受个彻底！”他运起玄牝禁体，灵力在体内凝成漩涡，将雷力往髓海最深处压去。黑泥翻涌得更急，金芒却愈发耀眼，竟将半片黑泥染成了金红。

苏婉儿攥旗的手松了些。她望着阵中身影，见他虽浑身颤抖如筛糠，却再无黑血渗出——那些污浊，早被前日紫霄雷逼了个干净。此刻他蜜色皮肤下，雷纹已从背骨蔓延至双臂，大臂、小臂、指尖，金纹如星火燎原，连指节都泛着金芒，倒像是整个人要化入雷中，成了活的雷灵。

云层深处，第二记九霄雷已在攒势。紫电更密了，云层翻涌如沸水，雷柱在云底凝聚，发出低沉的轰鸣，像是天地在喘息。青袍老者望向苏婉儿，眼中闪过赞许：“你这小友的雷纹旗，倒是助了他不少。旗上雷灵被唤醒，引雷时省了三成力。待得淬体成时，这雷池谷的雷灵，怕是要认他为主了。”说罢，他虚影渐淡，如轻烟散入雷暴，只余一句“且记口诀”，在风中散作细碎青光。

烛九溟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喉间滚出粗哑的笑。他感觉髓海里的金芒又亮了几分，像是有团雷火在骨髓里烧着，最后一丝浑浊被炼作清光，连脊骨都暖得发烫。第二记九霄雷落下时，他迎着雷光张开双臂，金纹顺着手臂爬到指尖，在掌心凝成小团雷球。“来！”他声音洪亮，震得山岩上的碎石簌簌坠落，“这雷，我受得！”

赤金雷柱划破天际，这一次，烛九溟没躲，没挡。他望着那雷柱，眼底金芒与雷光交缠，像是要将天地间最烈的雷火，都揉进这副刚铸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