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21章 残魂现形的守护

密室石壁上的青焰烛火忽明忽暗，将人影投在潮湿的砖墙上，像群张牙舞爪的恶鬼。后窗半指宽的石缝里渗进晨雾，本是素白的雾气沾了无垢残魂身周碎甲的金红，在半空织成团状的雾霭，像是被揉碎的晚霞。九煞枢余下的半条锁链还在地上抽搐，黑铁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每动一下便迸出几点火星，真如被斩成两段的毒蟒。

大长老的幽蓝法袍被灵气鼓得猎猎作响，袍角绣着的九只玄色煞鸟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他枯瘦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幽蓝瞳孔里翻涌着惊涛：“三千年了，你们这些炼枢的，还是改不了吞噬万灵的贪念。”无垢残魂抬手抚过左胸碗口大的窟窿，半透明的手掌穿过那暗红幽光时，竟泛起细碎的金芒，“当年你师祖带人血洗体修山，用万灵归一大阵抽干三千修士的气血养灵枢，这小子的玄牝禁体，便是那阵眼的克星——你当他震碎镇气枢是偶然？他的血，本就该烧穿这些吸人精魄的废铜！”

“放肆！”大长老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闷吼，指尖骤然掐出“焚魔诀”，半空中“嗤啦”一声裂出九道黑焰，每道火焰都凝成三寸青锋，剑尖淬着幽绿毒芒，“残魂也配论道？当年体修自毁气海弃灵枢，早该被时代碾碎！”话音未落，九柄黑焰剑已如暴雨倾盆，带起的热浪将石壁上的青苔烤得焦卷。

无垢残魂连眼皮都没抬，破碎的古甲突然泛起青铜微光，每片甲叶边缘都渗出蛛网般的金纹，像是被金漆重新勾了边。第一柄黑焰剑刺来时，最近的甲叶轻轻一颤，金纹如活物般窜出，在剑尖前织成金网。黑焰触到金网的瞬间便“滋啦”作响，铁水混着黑灰簌簌往下掉，不过呼吸间便只剩半寸焦黑的残铁坠地。

“时代？”无垢残魂嗤笑一声，身影又淡了几分，连眉骨都有些透明，“你们所谓的时代，不过是用灵枢筑的囚笼！这小子裂脉时引动骨片，八脉里的灵气没走气海，反而在肉身里淬出了金血——你当他是废物？他是要破笼而出的困兽！”

烛九溟攥着骨片的手微微发颤，骨片贴在胸口处烫得惊人，那些他曾以为是锈迹的古篆此刻泛着暖黄光晕，像在回应无垢的话。他望着无垢半透明的身影，忽然想起血枫谷修炼时，总在深夜闪过的画面：赤膊的修士们浑身泛着古铜色光泽，拳头上凝着金芒，正挥拳砸向一人高的青铜灵枢。此刻无垢披着破碎古甲的身姿，竟与那些模糊的身影严丝合缝地重叠——原来不是他修炼走火入魔出现的幻景，是灵枢用秘法抹去的真相。

“走！”无垢突然转身，半虚的手掌按在烛九溟后背。那力道说轻不轻，像座小山推着他往墙角挪，“天工府的枢卫已过了前山，他们的飞舟带得动千柄破灵锥，你留在这儿只有死路！骨片里的地图指向南荒陨圣山，那里埋着体修最后的传承——”

“住口！”大长老暴喝声震得烛九溟耳膜发疼，他法袍上的九只玄色煞鸟突然“扑棱棱”振翅，从绣纹里钻了出来。每只煞鸟都有半人高，尖喙滴着黑血，翅膀扇动时带起腥风，直往无垢面门扑来。

无垢仰头大笑，笑声里带着三分悲怆、七分痛快。他古甲上的金纹骤然暴涨，像活过来的金蛇在周身游走，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涟漪。第一只煞鸟刚触到金纹，便发出尖厉的惨鸣，羽毛“簌簌”燃成黑灰，连骨头都熔成了一滩黑油。待九只煞鸟都化作灰烬，无垢的身影已淡得几乎透明，甲叶上原本暗红的血渍褪得干干净净，只剩左胸的窟窿还泛着幽光，像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记住，玄牝九脉锁天不锁己。”无垢的声音轻得像晨雾里的游丝，“等你九脉全开那天，灵枢在你面前...不过是泥捏的玩具。”

话音未落，大长老的法诀已结至最后一步。密室东墙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整面墙壁像被巨锤砸中，青砖碎瓦如暴雨般炸向烛九溟。烛九溟本能地蜷起身子，用后背护住怀里的骨片，可预想中的剧痛却迟迟没来。他抬头望去，只见无垢残魂化作一道金光，如同一面流动的金盾挡在他身前。碎砖撞在金盾上，发出“叮叮”的脆响，却连半分金芒都没撞散。

“走！”无垢最后一声吼几乎要震碎空气，可话音刚落，那道金光便如风中残烛般忽明忽暗，最终“噗”地熄灭。一片青铜甲叶“当啷”落在烛九溟脚边，甲叶边缘还留着几缕未散尽的金纹，背面刻着个“无”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密室里顿时乱作一团。大长老踏着碎砖冲过来，袖口的煞鸟绣纹又开始泛黑，显然在重新凝聚法相；典狱长老捂着心口从地上爬起，嘴角还挂着血沫，眼里的狠光比烛火更烈。烛九溟咬得牙龈发疼，弯腰抓起甲叶塞进怀里，甲叶的温度透过衣襟烫着他的皮肤，像团烧不尽的火。

后窗就在三步外。烛九溟深吸一口气，运起刚淬出的金血撞向窗棂。石窗本是精铁所铸，此刻却像朽木般“咔嚓”断裂，晨雾裹着山风灌进来，迷得他睁不开眼。等他跌出窗外时，晨雾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正合了逃脱的好时机。

“追！”大长老的怒喝穿透晨雾，震得林子里的鸟群扑棱棱乱飞，“活要见人，死要见骨！”

烛九溟在雾里狂奔，靴底踩着湿滑的青苔，好几次差点栽进山沟。他能听见身后传来枢卫飞舟的轰鸣——那声音像闷雷滚过云层，还夹着铁索摩擦的“吱呀”声。怀里的骨片和甲叶烫得厉害，像是在比赛谁更急着催促他快跑。

肩头的焦痕突然又开始疼了。那是前日被镇气枢余威灼伤的，原本疼得他彻夜难眠，此刻却像被甲叶的暖意压了下去。他摸了摸怀里的骨片，古篆的纹路隔着布料硌着掌心；又碰了碰那片甲叶，“无”字的刻痕刺得他指尖发麻。风卷着雾从他耳边掠过，恍惚间像是有人在说：“跑吧，去陨圣山，去把被灵枢埋了三千年的真相，挖出来。”

晨雾渐渐散了些，露出远处层叠的青山。烛九溟望着山尖被朝霞染成金红的云，忽然笑了。他想起无垢说的“破笼而出的困兽”，想起血枫谷深夜里那些挥拳碎灵枢的身影，想起怀里发烫的骨片和甲叶——原来他从来都不是废物，只是被锁在笼里太久，忘了自己本就该是翱翔的鹰。

身后飞舟的轰鸣更近了，可烛九溟跑得更快了。他踩着晨露打湿的野草，朝着南荒方向狂奔，怀里的两件物什像两颗跳动的心脏，和着他的脉搏一起，敲出震破苍穹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