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枢者 第33章 血宫藏锋

石门开启的刹那，腥甜的血气便裹着幽寒涌了出来。烛九溟当先踏入门内，断剑在掌心微微发烫，剑脊处那道新刻的血痕还带着体温——那是方才用指血祭门时，剑与石相击迸出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灼着掌纹。

通道远比想象中幽深，四壁嵌着拳头大小的暗红晶矿，每颗晶矿都泛着浑浊的血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苏婉儿凑近石壁，葱白指尖拂过粗糙的石纹，忽然低呼：九溟你看！她指腹停在一道盘桓如虬龙的纹路前，这是古体修的炼体图谱，我在《九荒体录》里见过残篇。

烛九溟凑过去，只见那石纹深约半寸，边缘带着焦黑，像是被某种炽热力量烙刻而成。他下意识卷起衣袖，露出小臂上淡青的骨纹——那是裂脉时，体内骨血翻涌在皮肤下留下的痕迹，此刻竟与石纹的走向有七分相似。

咔——

脆响自脚下炸开。两人同时顿步，烛九溟的玄铁靴尖正压在一块血纹地砖的中心。那砖本是暗红如凝血，此刻却以靴尖为中心，泛起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黑黢黢的液体，黏腻如腐肉浆汁，转瞬便在空气中凝成细针，射向烛九溟心口！

当心！苏婉儿急退半步，药箱上的铜环撞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响。

烛九溟本能旋身，断剑横在胸前。金铁交鸣间，黑针撞在剑身上竟化作黑雾，那雾泛着青灰，裹着腐尸的腥气，眨眼便将他整个人笼罩。他只觉喉间一甜，八脉里翻涌的热流突然滞涩——这雾竟能压制体修最依仗的气血！

是腐魂雾！苏婉儿的声音带着焦急，药箱被她翻得哗啦作响，这雾专腐修士精魄，我带的艾草香饼能克！话音未落，半块暗黄的香饼已被她掷出。香饼触地即燃，腾起的青烟里裹着苦艾的辛香，黑雾被冲散些许，却仍有几缕钻入烛九溟鼻息。

他闷哼一声，玄牝禁体的热流自丹田升起，如沸水般顺着八脉游走。这禁体本是他的劫数——自小被灵枢排斥，修不得半点术法，此刻却成了破雾的利器。热流所过之处，腐雾滋滋作响，化作青烟消散。

退到我身后。烛九溟反手将苏婉儿护在臂弯，断剑斜指地面。他掌心按在裂痕处，咬破指尖，鲜血顺着石纹蜿蜒而下。地砖突然泛起金光，如活物般向两侧裂开，露出下方嵌着的青铜匣。匣身刻满云雷纹，锁扣处凝着暗红血锈。

破罡骨！苏婉儿的声音发颤，踮脚望去，匣中躺着半枚骨片，与烛九溟怀中的裂脉古骨一般大小，表面流转着细碎的星芒，古书上说，破罡骨主碎灵压，是上古体修用来对抗灵枢威压的利器！

她话音刚落，通道尽头的石壁突然发出闷响。三尊石俑自石缝中踏阶而下，每尊都有两人高，青灰石身布满裂痕，手中巨斧泛着冷光，眼窝中跳动着幽绿鬼火，映得整座通道更添阴寒。

血宫守藏俑。烛九溟想起裂脉古骨显化的血字血祭一片，开一门，握紧断剑，它们认血不认人，我引开，你取骨！

为首石俑的巨斧已劈至顶门。烛九溟旋身避开，斧风带起的气浪刮得他面生疼。他断剑顺势划向石俑腰际，剑刃入石三分，竟擦出火星——这石俑的躯体比寻常岩石坚硬数倍！

体修炼至骨坚，方能破石！苏婉儿突然喊，药箱被她甩在脚边，你裂脉时能捏碎石桌角，此刻骨力该更胜！

烛九溟一怔。密室里初次裂脉的痛意突然涌来——八脉如被钢针乱刺，骨骼发出碎裂的脆响，他咬着牙捏碎石桌角时，指缝里渗的血将青石板都染透了。此刻，那痛意化作力量，顺着八脉鼓胀如雷。

啊——！他大喝一声，断剑灌注全身气血。玄牝禁体的热流在剑脊游走，剑身上的血痕突然泛起红光。这一次劈下，剑刃直没至柄，石屑纷飞间，石俑腰际被劈出半尺深的裂痕，地碎成数块！

剩余两尊石俑见状，鬼火眼陡然亮了三分，巨斧抡得虎虎生风。烛九溟左闪右避，石屑不断砸在他肩头，却连油皮都蹭不破——玄牝禁体炼到深处，皮肉已比寻常精铁还韧。

九溟！苏婉儿的声音里带着惊喜，我拿到了！

他转头望去，只见苏婉儿正将裂脉古骨与破罡骨相触。两骨表面的星芒突然暴涨，金光照得通道亮如白昼。骨片发出清鸣，如凤吟如鹤唳，在半空凝成个旋转的光轮。石俑的鬼火眼突然黯淡，巨斧落地，化作满地碎石。

原来要双骨共鸣，才能破守藏阵。苏婉儿将骨片递回，发梢沾着石屑，方才我翻《神农经》，见体修传承需以骨证道，以血为引。你身上的玄牝禁体......她指尖轻轻点过烛九溟心口，怕是天生的引血之媒。

烛九溟摸着骨片上的星芒，忽觉心口旧疤又痒起来。那道疤是三年前被雷耀焚火枢灼伤的，当时他为救个被灵枢修士追杀的孩童，硬接了那道火符，胸口被烧出个深可见骨的洞。此刻他掀开衣襟，只见那狰狞的疤痕泛着与骨片相同的金光，如活物般沿着肌理游走。

原来这禁体不是灵枢的弃儿，而是体修传承的钥匙。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几分释然。从前总被人说玄牝禁体，天生废材，此刻方知，命运给他的不是枷锁，是钥匙。

通道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更厚重的石门开启。苏婉儿弯腰捡起地上的艾草香饼，饼上还沾着腐雾的青灰，她随手拍了拍，又从药箱里摸出颗朱红药丸塞给他：这是续气丹，你方才耗了不少气血。药丸带着温香，是她掌心的温度。

她望着深处的黑暗，眼尾微扬，嘴角勾起抹清浅的笑：走罢，下一片镇魔骨，该在更里面。

烛九溟将双骨收入怀中，断剑在掌心发烫。他望着苏婉儿被血晶映红的侧脸，忽然笑了：从前总觉得独行才能活，现在才知......他没说完，只是握紧她的手腕。她的手比他凉些，却带着暖意，像是寒夜里的一盏灯。

有你在，这血宫再深，也不似从前那般冷。

两人朝着通道深处走去，血晶的光将影子拉得老长。身后，方才碎裂的石俑残块突然动了动，石屑中隐约露出半枚青铜符。符面刻着玄黄殿的九瓣莲纹，正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渗入地砖缝隙，像是某种蛰伏的眼。